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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並無薛芷蘅的戲份,她因此得以裹了長及膝蓋的羽絨服暖暖和和立在一旁,興致滿滿看楚辭與男二號對戲。一面看,一面心中不禁也有些嘀咕:“這一場對新人來說,難度有些太大了吧……”
旁邊的小助理與她端著一杯熱騰騰的奶茶,聽了這話,悄悄和她道:“薛姐,我從場控那邊兒聽說,王導這是急著趕進度。要是這個新人不行,只怕……”
她沒有再往下說,可在娛樂圈中混跡了多年的薛芷蘅卻已經心內瞭然。
小花妖說到底,也不過是個男三的角色,頂多算是個配角;可為著這個配角早已經拖了許久的戲了,這場地中滿場的員工、攝影棚的租借、演員的食宿,哪一項不要錢?每拖上一日,這錢便流水也似的從手裡流出去一日,王導又哪裡會願意?
若不是原作者始終堅持,只怕在蘇宴之不能出演時便已經不存在這段劇情了!
因此,想來也是打了若是不行便趁早刪掉這個角色的打算。雖是是為了劇組全局考慮,沒有什麼值得詬病之處,可薛芷蘅瞧了眼此刻被凍的眼角都通紅一片的楚辭,一時間竟莫名生出了幾分心疼來。
她在一旁靜默良久,終究是趁還未開機之前上前,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臂膀。
楚辭只穿了件仙而透的薄衫,此刻三千銀絲與衣角俱在寒風之中飄揚著,像是天地間颯颯展開的旗。他察覺到手臂上陌生的溫度,不由得詫異地扭過頭來:“薛姐?”
“你……”
楚辭無辜又茫然地回望她,眼底俱是琥珀色的光,蜂蜜也似在清透的眼眸里輕柔涌動,看的薛芷蘅心頭一片無奈。
這個傻孩子啊,只怕還不知道導演此刻的打算吧?
她動了動嘴唇,到底是將先前湧上來的話重新咽了回去,只笑著道:“馬上要下水,熱水就不要再喝了,你的助理只怕還沒經過這場面,讓他們提前把毛巾什麼的都備好了。你也不要怕,膽大點,儘管演——”
楚辭彎著眼,笑眯眯聽她絮絮叨叨囑咐了一大通話,末了才粲然一笑,“薛姐,你和我教育我家弟弟是一個口吻呢。”
薛芷蘅佯裝生氣地打了他一下,語氣親近:“呀!難道我不是你姐嗎?”
楚辭立刻乖覺地立正行禮:“是!弟弟錯了!”
一旁的連衡於傘下默不作聲看著,心中也不得不承認,楚辭這一張臉真是占盡了便宜。世上人大多對這種美好的容貌毫無抵抗力,總是不自覺去追逐完美而精緻的東西,像是不自覺追逐著光碟旋的飛蛾。
而楚辭的長相,就恰恰是那種令人不自覺心生好感的,尤其是一雙顏色稍淺的眼睛生的尤其乾淨透徹,眼波一掃,悄然無聲便拉近了與旁人之間的距離。
換做他,怕是要花費兩倍甚至三倍的工夫才能做到。
他抿了抿唇,無聲地自唇舌間沉沉吐出一口氣,隨即轉過頭去,繼續若無其事與身邊的場控說笑。場控對楚辭這場戲基本不抱太大希望,一面與他說話一面不禁嘆道:“這一場難度太大,只怕難過。若是他多NG幾次,豈不是要一直拍到夜裡了?”
連衡笑的溫文爾雅:“小辭只是個新人,就算是多出幾次問題,也是情有可原了。”
“這怎麼能那麼說呢?”場控見他搭了這話茬,不由得更激動了,“當年連哥你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演技那可是公認的好,像這種戲份更是小菜一碟——”
連衡又是一笑,卻也不再說話,只將目光重新放置到了外場中。
此刻天上的雪下得越發大了,如拉棉扯絮般接連不斷地向下飄落,在外頭的工作人員都凍得不行。楚辭的身上已經被點上了人工血漿,在這灰白兩色的天地間尤其顯得鮮艷奪目,猛地打眼看去,血痕如同是在熊熊燃燒著跳動著的。
“如何?”
於他對面,黑衣颯颯揚起的伏誅提著一把寒光凜冽的刀,他面上冷硬的神情也在雪亮的刀面上倒映的清清楚楚,帶著種毫不留情的殘忍。他像是愛撫情人一樣撫摸了下自己的刀,隨即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踏了過來,每一步都冷硬地踏在了人心上。
“怎麼,”他唇角向上挑了挑,露出一個嘲諷的笑,“眼下,你還想著要逃麼?”
小花妖的嘴角滿是溢出的血跡,他趴在半化不化的雪裡,身上沾染的全是冰冷刺骨的泥漿。他拼命掙扎著站起身,咬著牙,自兩眼中迸發的都是滿滿的狠意:“為何不逃?”
伏誅眉梢一挑,似乎是覺著荒謬可笑:“怎麼,你以為你這麼一個普通的小妖,還能和我對抗不成?”
“哪怕對抗不成……”小花妖唇角慢慢抿直了,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哪怕對抗不成,我也決不允許自己,就這樣怯懦地在這裡死去!”
他還有許多將待完成之事,還有許多未曾吐出口的話語,還有無數小心翼翼埋藏了許久的情愫……
他尚且還有這麼多的缺憾,如何能就這般死在這裡!
跑!只能跑!
可是身後的聲音卻是如影隨形的,不緊不慢,越靠越近。緊接著,他整個人都墜入了一灘寒冷的令人戰慄的水中,在這一池冷水裡掙扎著咳嗽起來。隨即有什麼人壓住了他,毫不留情將他的頭完全浸入了水中去,他的面頰緊貼著冰冷濕滑的泥,幾乎要在這樣緊密的空間裡窒息。
“你是逃不掉的。”
這一場戲演的眾人鴉雀無聲,一時間竟好像都進入了那悲慘無助的心境裡,有什麼人在背後追逐著,連冷汗也不禁冒了出來。唯有王導興奮地坐直了身,於攝像頭後激動的直搓手,連聲喊道:”二號機推進!楚辭,舔一下你嘴角的血!”
小花妖依言伸出舌,喘息著舔了下自己臉畔的血跡。隨即他緩緩張開了唇,慢慢道:“啊……是番茄味的……”
眾人:……
只一瞬間,方才的氣氛便被毀了個乾乾淨淨。伏誅手裡的刀都掉了,薛芷蘅笑的不行,便連王導也不由得忍俊不禁:“呀,這句台詞哪兒來的?”
“我加的。”楚辭無辜舉手,可憐巴巴,“王導,我腿抽筋了。”
王導哭笑不得,只得揮手:“算了,這一場戲到這裡也拍完了,最後一句剪了也能用。快點出來吧,待會兒再補幾個近景鏡頭。”
大冬天內乍然入了冷水,楚辭的一條腿此刻已經在微微的痙攣,痛感洶湧而來,令他眉毛都不禁鎖在了一起。唐元早已心疼地奔過來,帶著兩個助理將他從水中攙起來,大毛巾兜頭裹得嚴嚴實實,熱水也隨即被捧在了他的手上。
“感覺怎麼樣?”唐元蹲在他腿邊,小心翼翼地給他揉腿,眼裡都是滿滿的心疼,連臉都板了起來,“趁著這時候,趕緊去洗個熱水澡再換身衣服,我讓人去給你熬薑湯……”
“我沒事。”楚辭安撫性地拍了拍他,“而且我身體好著呢,不會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