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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已經有很久不曾做過夢了。在剛剛重生之時,他常常會夢到自己的幼年時期,又或者反反覆覆夢到上一世導致自己死亡的那一場車禍。那輛超載的大卡車猛地朝他衝撞過來,隨即自他的車頂上整個輾軋過去,反反覆覆傾軋了兩遍——在很長一段時期里,那幾乎成了夜夜讓他冷汗淋漓醒來的夢魘。
然而這一次的夢境,卻和之前的夢境迥然不同。
他夢到了一個陌生人。
準確的說,那是一個看不清楚面容的陌生女人,楚辭只能勉強從她的身段與說話時的語氣來猜測她的年紀,猜想她大概只有十七八歲,仍舊是個輕盈而活潑的少女。她走路時仿佛都帶著風,裙角伴隨著步伐在小腿邊擺擺蕩蕩,露出纖細秀美的小腿來。
“我買了糖葫蘆,”模模糊糊的畫面里,楚辭聽到了她清甜的聲音,仿佛在與什麼人說話,“大人要吃嗎?”
緊接著出現的那個身影卻讓楚辭大吃一驚。與之前的陌生感覺全然不同,這個黑袍烏髮的人影熟悉的讓他幾乎要將名字脫口而出,夢中的閻王緩緩放下手中執著的筆,在看到湊到自己嘴邊的糖葫蘆時,皺著眉頭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微微張開蒼白的嘴唇,順從地咬了一顆下來。
楚辭愣了下,他記得,閻王分明從來也不喜歡這種甜膩膩的食物。
“你那穿的是什麼?”閻王把目光從地府公文上移開時,瞬間蹙起了眉,冷聲道,“你今天就穿的這個去見的那個人?”
“這怎麼了?”少女把剩下的糖葫蘆塞進嘴裡,無知無覺在他面前轉了一圈,輕盈的裙擺隨著飄蕩起來,如同瀲灩的水波,“人間不是都穿這個?”
閻王看著她暴露在外的盈盈一截纖白的小腿,額角砰砰直跳:“換掉。”
“可是——”
“沒有可是,換掉。”
少女到底是犟不過他,認命地換了一身全黑的裙子把自己包裹了起來,從頭到腳都遮的嚴嚴實實。閻王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頓時滿意了不少,乾脆利落一錘定音:“下回去見那個凡人時,就穿這個去。”
“……”
還未等她說話,閻王又從自己的案下面翻了翻,突然間拔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劍。
少女目瞪口呆:“大人,這是——”
“帶著。”閻王不容置疑地塞進了她手裡,眸光凜冽,“他要是敢對你做什麼,就直接一劍砍了他——剩餘的,本座來處置。”
“……可是這是管制刀具。我要是敢在大街上拿著走,立刻會被警察叔叔抓走的。”
“無礙,”閻王爺乾脆利落一揮手,“誰敢抓你,一同砍了。”
少女:“……”
這一場夢境就在她拿著劍反覆觀察時戛然而止,楚辭猛地從夢中驚醒,簡直一頭霧水。
閻王……少女……糖葫蘆?
這都什麼鬼?
閻王爺羅曼史?
他莫名其妙地穿了鞋下床,窩在吊椅里指尖抵著下巴認真想了很久,也沒有理出一個邏輯來。瞧了眼外面的天色,見已經完全天亮了,楚辭乾脆發簡訊給秦陸:【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小孩立刻秒回;【夢到什麼了?我嗎我嗎?~\\(≧▽≦)/~】
楚辭:【……】
他方才的思緒頓時被小孩的撒嬌打了個亂七八糟,不由得指尖點著屏幕,笑眯眯給他回:【怎麼醒的這麼早?】
秦陸訴苦:【昨天工作到凌晨兩點,好不容易睡著了,還做了半宿夢。】
【是嗎?】楚辭心疼的不行,【今天有沒有什麼時間再休息?】
沒想到小孩瞬間不樂意了。
【哥,你難道不應該問我夢到了什麼嗎?】
楚辭啞然失笑,只好順著他的心意問:【那你夢到什麼了?】
秦陸的簡訊果然馬上來了。
【你。( ω )】
果然。
楚辭正想回一句“我也想你”,就聽見簡訊提示聲接二連三地叮噹響起來。
【夢見正在洗澡的你。】
【很好吃。】
【牛奶味的,超級甜( ω )還乖乖坐在了洗手台上,那個模樣真的……哥哥哥,我們什麼時候來一遍吧?好想看~】
楚辭:……
他默默將“我也想你”四個字挨個刪除了,隨後回道:
【傻孩子,快吃藥吧。再不吃就沒救了。】
之後便乾脆利落鎖了屏,把手機扔進了口袋裡。
他走進客廳時,已經正式轉職為職業網紅的太上老君正在絮絮叨叨地和人在電話里講解著風水,說的唾沫橫飛:“你總說你總是夢到惡鬼,一天天連覺都睡不好?這個好辦,你把那河裡頭的泥鰍捉來兩條——”
楚辭詫異,泥鰍?
“對,就是泥鰍,不許別人撈,必須得你親自下去撈——欸,對了。然後那泥鰍不要洗,直接生吞進肚子裡……”
楚辭受驚不小,什麼泥鰍需要直接吞進肚子裡才能發揮功效?
“——不信我?你怎麼能不信我呢?你看這多少家的風水都是我給看好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然後你把那水裡頭的水草都拔出來,堆在家裡浴缸里,再拿那蠍子咬你的手指頭,咬出血來之後,滴在那水草上,最後找幾條蛇,天天放你那床頭上,你就睡在床上別蓋被子——對,不用謝,包管有效,長期堅持不行再來啊親!”
他長長的白眉抖動了下,樂呵呵掛了電話,一回過頭來就看見了表情奇異的楚辭。
“那些都做完之後,那人會怎麼樣?”
“誰知道?”太上老君抖了抖肩膀,滿臉正直地回答,“大概是會生病吧。”
畢竟夜裡不能蓋被子呢。
楚辭給自己倒了一杯溫熱的牛奶,愈發無語:“那為什麼要這麼說?”
“他們家可是閻王要整的人,”太上老君冷哼,“除非死了落進閻王手裡,否則哪來的什麼解決辦法?反正也是些惡人,乾脆把倒霉鬼塞給他們拉倒。”
“倒霉鬼?”
“就是些水鬼,”太上老君樂呵呵地解釋,“吸人氣運的那種,附著水草而生。他們把水草都種在自家浴缸里,那些倒霉鬼也會跟著一同過去的,有趣。”
見他顯然是一副幸災樂禍臉,楚辭啜飲了口牛奶,問:“會倒霉到什麼程度?該不會幹什麼什麼不順吧?”
“不,”太上老君深沉道,“是喝口涼水都塞牙,下個樓梯都能摔跤,買個彩票肯定不中路上還得丟點錢,吃方便麵都沒有作料包,走到哪裡衰到哪裡——這種。”
楚辭:……
這難道不是衰神附體?
太上老君微微眯起眼來,長白眉下的眼睛裡滿是蓄著的精光,“有好戲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