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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明看見了她含著期待的眼神。
——這是注孤生的班醫生,頭一次接到來自異性的邀請。
——哪怕這是個牙都快掉光、頭髮也快白完的異性。
他乾咳了聲,將雙手插進了風衣口袋裡,“來。”
還、還有點克制不住的小興奮!ヾ(o)ヾ
作者有話要說:秦陸:不知道我拿鏡子是來幹什麼的?
楚辭:(懵)不是說拿來照的?
秦陸:的確是拿來照。
楚辭:對嘛——
秦陸:可是重點在什麼時候照。?(? ???ω??? ?)?
第69章 又起不出來了
老人的家比想像之中的還要遠, 班醫生於一大早整裝待發,卻在三小時後才到了村門口。老婦人早早地就等在了村門口,好不容易等到他來了,忙歡喜地顫巍巍迎了上去:“班醫生!這兒!”
她的家境還算得上不錯, 雖然是平房, 可看上去是新蓋沒幾年的, 家裡也都乾淨整潔。班明在桌子旁坐了下來,瞧見老人要起身為他倒茶,又忙將人攔住了。
“我自己來。”他說。
茶壺放在廚房裡,他隨意掃了一眼, 發現桌上還有不少早上吃剩的剩菜,蘑菇炒肉、清炒豆角、還有一小碟醬豆, 都是簡單而又樸素的菜色。
老婦人不知為何,有點坐立不安,還是跟進了廚房來,嘴裡絮絮道:“這哪是你們這種客人該來的地方?快快快, 還是放那兒俺來吧。”
班明不擅與人爭執,只得仍舊將茶壺交給了她,被她推出了廚房門去。他站在低低的房檐下,聽著兩邊房屋裡斷斷續續傳來的炒菜聲、鍋鏟碰撞聲、交談聲,這些聲音逐漸匯聚在一處, 成了鄉村中獨有的一曲交響曲。
就在這時,廚房中猛地傳來了清脆的玻璃碎裂聲。
“什麼聲音?”班明頭皮猛地一麻,忙扭過頭向廚房裡看去, 這才發現老婦人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緊緊盯著地上碎成了幾片的杯子。她愣了愣神,隨即慢慢蹲下身去,卻沒有去撿碎片,反而朝著一旁空蕩蕩的空氣小心翼翼摸了兩下,隨後才猛地鬆了一口氣。
這個動作看的班明一頭霧水,想到老婦人的病情,方才明白過來。他推了推鼻樑上架著的眼鏡,冷聲問:“你又出現幻覺了?”
老婦人蹲在地上僵了半天,頗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半晌後才低低地應了一聲。
“哎。”
“藥沒有吃?”
“吃了。”
班醫生的眉頭蹙了起來,他將老婦人從地上拉起來,鄭重其事道:“幻覺並不是一件小事,很有可能是腦部的問題。作為醫生,我還是建議你先在醫院進行一個全身檢查。”
“全身檢查……”
老婦人微微地苦笑起來,半天后才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若無其事道:“班醫生,你想喝什麼樣的茶?”
她對醫院表現的抗拒實在太過明顯,班明無論怎樣說服也說服不動,只好緊蹙著眉頭將這事先擱置到了一邊。他喝了兩杯茶,隨即突然間看到了院子裡一隻紅冠的大公雞雄赳赳氣昂昂扇著翅膀,呼啦啦從一道縫隙里躥出了大門。
“……”
他回頭,發現眼睜睜看著公雞越獄的老婦人對這件事沒有一點點反應,只是神情恍惚地注視著大門。
“李奶奶?李奶奶?”班明喚了她兩聲。
老婦人這才反應過來,忙問:“醫生,你是不是要吃點餅乾?”
“……”班明無語地指著門外,“公雞跑了。”
老婦人和他對視了半晌,突然間伸手一拍大腿:“真跑了?”
“……不然呢?”
“不是幻覺?”
班明這才知道她方才在愣些什麼,想到這人已經連現實和幻覺都區分不開了,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他乾脆把老太太按坐在了椅子上,認命道:“我去。”
老婦人不安地搓著手,看起來神情很是過不去,認真道:“你把它逮回來,俺、俺就把它燉了給你吃。”
班明的頭一瞬間更疼了。
這是他在三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抓雞。那雞像是生出了靈竅,左一撲騰右一撲扇,扭動著身軀一次次從他手裡逃脫出去,靈活的不得了。不僅如此,它還會拿著翅膀拼命大叫著往他臉上扇灰,鬧得一大塊地方都是灰塵漫天,活似是拆遷隊現場。
更糟糕的是,它悽慘的叫聲還引來了幾隻村里養的狗,狗們似乎是將英俊瀟灑的班醫生當成了下流的抓雞賊,衝上來又是狂吠又是咬他衣角,班明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這一群長著毛的動物徹底圍攻了。
大公雞揚起脖子,趾高氣昂叫了兩聲,率先扇動著翅膀撲向了敵軍。
兄弟們上,搞他!
於是狗們氣勢洶洶跟著一同撲了上來,場面一時間十分慘烈,雞毛並狗毛一色,灰塵與沙石亂飛。
真。雞飛狗跳。GIF。
等到村民聽到聲響將班醫生從雞毛堆中解救出去時,他永遠一絲不苟整整齊齊的大背頭早已經被鋒利的爪子撓的亂七八糟,不染纖塵的白襯衫上也沾了無數飛揚的雞毛,拖著被蹂躪過後的沉重腳步,他捧起了被村民豎起翅膀的公雞,並沖這個罪魁禍首露出了一個極其和善的微笑。
“不用急,”他的眼鏡上閃過了一道寒光,“回去就吃你。”
公雞瞬間抖得更厲害了。
這一天的中午,他們真的吃上了小雞燉蘑菇。老婦人出去買醬油,班明照看著鍋,一時間又看見了旁邊被盤子罩著的剩菜,他想了想,擔心這些剩菜放到晚上便會徹底變質,乾脆便將分量不多的蘑菇燉肉也一起倒了進去。
用過了午飯,他幫著老婦人洗了碗,又餵了剩下的雞,接著打掃了一遍屋子。瞧著他不熟練的動作,老婦人在一旁呵呵笑:“你一看,就是沒幹過活的。”
班明抿了抿薄唇,手上掃地的動作更加用力了些。明明他向來是有潔癖的人,可不知為什麼,待在這個地方,他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像是一顆心都嗅著這淳樸的鄉土味安歇了下來,妥帖地住在了這裡。
晚上出村的車不好找,他便乾脆歇在了堂屋裡,鄉間的房子房梁相通,老婦人躺在隔壁,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聊著聊著,便不可避免地聊到了父母。
那一瞬間,班明身體猛地僵硬了下。他猶豫了半天,才低聲道:“我……已經有三四年沒見過父母了。”
“你這個娃……”老婦人嘆了一聲,“為啥?”
“因為——”
“因為,我恨他們。”
他出生在一個高等教育的家庭。無論父親還是母親,都是高級的科研分子,他們奮鬥在科研的第一線,陪伴在他身邊的時間,甚至比不上花在研究室里的時間的一個零頭。
幾乎是從幼年時起,班明便習慣了一個人孤零零地跨越兩道街區去上學,習慣了獨自躺在床上靜靜地數著羊哄自己睡覺,保姆只會按時來做一日三餐,除此之外,他甚至感覺不到這個家中的一絲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