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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拍完這一幕後,前一秒還雄赳赳氣昂昂走出教室門的薛芷蘅便猛地蹲在地上,渾身都不停地顫抖。幾個助理上前安撫了許久,她才慢慢站直身體,苦笑道:“我還是第一次這麼入戲。”
有過相關經驗的楚辭也想上前去安慰她,結果還未靠近,薛芷蘅早已經像是見了毒蛇一樣躲了八丈遠,遠遠地用一根手指指著他:“你別過來!”
楚小辭:???
“我看見你,就覺得難過……”薛芷蘅響亮地吸了吸鼻子,聲音裡帶著哭腔,“憑什麼,你明明那麼好,他們憑什麼用那樣的話說你?!”她說著說著,氣又忍不住躥了上來,“給我來塊板磚,我給他們一人臉上呼一巴掌!打的他們親娘都認不得!”
幾個群演都瑟縮了下,連忙抱著腦袋叫屈:“薛姐,這是劇本上寫的台詞,不是真的啊!”
“就是,我們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來……”
薛芷蘅從助理手中抄起了個沉甸甸的保溫水瓶,獰笑著迎了上去,一個個逼問他們是否歧視同性戀,大有聽見肯定答案就將人砸暈的架勢。幾個群演被嚇得兩股戰戰,忙不迭都給了否定的回答,薛芷蘅這才放下手中的兇器,哼了聲,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兩個助理都被她此刻的臉色驚著了,一個戰戰兢兢在一旁給她扇著風,另一個賠著笑臉幫她擰瓶蓋。她就像一隻被徹底激怒了的鬥雞,全劇組的人都遭受了她的冷眼,只有飾演男主的楚辭逃過一劫。
場控在一旁看著,滿臉絕望道:“楚哥,薛姐對我們都是像冬天一樣冷酷無情,只對你像是春天一樣溫暖。”
楚辭哈哈地笑出聲,心裡知道薛芷蘅是受了劇中角色的心理影響,只怕一時半會兒也緩不過來。薛芷蘅又開始滿場逼問他們對被強暴的受害者的看法,連內維斯也不堪其擾,大聲用不怎麼準確的中文叫著救命。
求救的目光通通聚集在他身上,楚辭只得無奈地站起身,把人拉過來,如劇中那樣摸了摸她的頭。他的掌心溫暖的溫度一直傳到腦中,像是含了安撫人心的力量,摩挲了兩下之後,薛芷蘅便猛地安靜了下來,乖巧地一聲不吭。
楚辭笑道:“傻姑娘。”
這稱呼也是劇本中無數次喊過的,薛芷蘅愈發柔順了,如同簡靜望著宋聲那般仰頭望著他,眼底都是平靜而依賴的光,像是在看心底唯一的神明。
楚辭看了她的神色半晌,只覺得稀奇,不由得玩笑道:“傻姑娘,來,叫爸爸。”
“……”薛芷蘅面無表情將頭從他手下移開了,扭頭給了他一爪子,“楚小辭,膽兒肥了,嗯?”
兩個人瞬間鬧做一團,方才凝滯的空氣立時被打破了。楚辭被她鬧得無法,只好舉起雙手投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錯了,薛姐,真錯了,哈哈不要撓我——”
身後的場控突然咳嗽了一聲,隨即猛地站起身來:“老闆,您怎麼來了?”
楚辭一驚,手上的力道也猛地輕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聽著後面的人說話。
“我來看看。”
被稱為老闆的人簡短地回答。
這個聲音實在太過熟悉,楚辭想起這麼多天來始終困擾自己的事,不由得心中一慌。他突然間撤回了力氣,猝不及防的薛芷蘅來不及收回手,差點一下子將他推到地上去:“欸,小心——”
楚辭下意識伸手撐了下,卻只感受到了柔軟的衣服,還能摩挲出其紋理。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已經有人穩穩地接住了他,將他牢牢護在了懷裡,他的氣息清冽而好聞,令人想起冬日的冷松。
“怎麼這麼不當心?”秦陸將他扶起來,眼裡有些不愉,“會受傷的。”
說完,他又意味深長扭頭看了薛芷蘅一眼。那一眼裡含了些令人心悸的冷意,讓薛芷蘅不由得一下子挺直了脊背,被對方莫名的氣勢壓的一聲也不敢吭。
楚辭手中還握著他的衣角,乍然見了小孩,心情也有些複雜。他站直了身體,這才問:“你怎麼來了?”
“太想哥了,所以過來看看。”小孩說的理所當然,悄無聲息地把他又往懷裡拉了點。
楚辭老臉一紅:……
在那一夜之前,他還能只將這些話當做是寶貝弟弟可愛的一塌糊塗的撒嬌,如今這直白的話卻像是直直向他心臟擊過來的保齡球,砰的一聲便把他的思緒砸的零零散散七零八歪。
他有些受不住這肉麻的話,因此輕咳了聲,又問:“怎麼又瘦了?”
沒想到這撒嬌精是吃肉麻長大的,眼睛眨也不眨便道:“因為哥不在,吃什麼都沒有胃口。”茶飯不思,如何能不瘦?
身旁的副導演和薛芷蘅的神色都不由得越來越奇怪,目光於他們兩個之間漂移不定。最後副導演看了看旁若無人的兩人,終於忍不住默默舉起了手:“……那個,需要我們迴避嗎?”
我TM好像是待在一大群粉紅泡泡里啊!身為大齡單身狗眼睛都快被閃瞎了!
之前曾見過秦陸的薛芷蘅倒是要冷靜的多,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秦陸看,看了許久之後,突然勾起艷紅的唇角,緩緩地笑了下。
楚辭被他們的目光看的莫名有些心虛,只好拉起秦陸的手,“那我們去另一邊說?”
副導演默不作聲地望著他,眼裡清清楚楚寫著快、滾兩個大字。楚辭於是拉著小孩,頭也不回地撤了。
只是有旁人在時,他還能淡定自若,待到兩人獨處,卻難免生出些尷尬來。楚辭掃了眼身邊的人,突然間想起自己被搜刮一空的私人物品,愈發覺得渾身不自在。一看到秦陸,他就想到他被劫走的內衣、牙刷、被褥、床單……
等等,這孩子現在裡面穿的,不會是他的衣服吧?
秦陸察覺到他的目光,還不知道自己痴漢形象已經暴露無遺的他茫然地回望過來,隨即悄悄將楚辭的手握得更緊,微微低下了頭。
楚辭看著他小媳婦一樣的神態,心情更加複雜。
這跟老君口中打劫了自己所有物品的痴漢,真的是同一個人?
他突然間有些不太確定了。
還未等他理清思緒,身旁的小孩已經先發制人,弱弱地喊了一聲,“哥。”
聲音里像是含著一汪透澈的水,柔軟的一塌糊塗。楚辭的心都被這一聲喊得快化掉,方才的疑問也被遠遠拋擲到腦後:“嗯?”
“哥……”小孩在他肩頭埋著腦袋,拉著他的衣襟,幼獸一樣蹭來蹭去。蹭了半天,才委委屈屈道,“哥這麼多天都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寶寶委屈,寶寶不開心。
“……”楚辭心想,當時迫不及待出來就是想躲你,怎麼可能主動給你打電話?
“哥都不想我的麼?”秦陸的手指也悄悄向對方指縫裡划去,在不知不覺間慢慢轉為十指相扣,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指甲划過對方最為敏感的手心,一下接著一下摩挲著,“可是我想哥了啊,每天夜裡都會想,反反覆覆地想,想到睡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