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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秀為他的冷淡發狂,她看不透他的心思,她想伸手抓著許安的手臂,但被他躲開了,她孤零零的站在那,“許安,你聽到了嗎?她成分有問題,她不是個好女人,她一家都不是好人。”
她說完這句話,許安一直沒有回答,就在她心中竊喜的時候,許安的平靜中卻包含著巨大情感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那又如何?”
……
王思婉在刨地瓜的時候,突然被李大柱叫了出去。
“大隊長,有什麼事嗎?”王思婉疑惑看著抽菸的李大柱。
李大柱看她一眼,這小丫頭剛來的時候,他還很擔心,怕這小姑娘來了沒多久就哭爹喊娘的要回去,要不然就是幹不了活,吃都吃不飽,所以他還很是觀察了這小姑娘一段時間。
結果這小姑娘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堅持了下來,不僅堅持了下來,還很踏實,沒耍小姐脾氣,每天都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安安分分的幹著自己的活,一點也沒抱怨。
但是現在,新來的副書記突然點名要求他明天開會的時候,把這個小姑娘帶過去。
想到他之前聽到的一些傳聞,他的抽著煙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了。
“明天跟我去公社一趟。 ”李大柱嚴肅的說道。
王思婉一愣,去公社?
她的心裡陡然湧上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
第二天,大義公社這開始下起了大雪,王思婉早早的起床,換上一身綠軍裝,外面套了件厚厚的黑色棉襖,臨出門的時候,她抓上紅寶書抱在手裡。
王思婉到村口的時候,李大柱正好趕著驢車過來,因為到了冬天,這驢車上加了個棚子,坐人的時候也能擋擋風雪。
見到王思婉過來,李大柱將煙筒收起來,一甩鞭子,“走吧。”
王思婉爬上驢車,搓了搓冷得都要凍僵的手,“謝謝大隊長。”
公社離得不算太遠,趕驢車過去也就半個多小時,現在還早,只有幾個挑著擔子的老鄉和一些基幹民兵走來走去。
這裡的氣氛顯然比第六大隊嚴肅得多,外面的牆上刷滿了各種各樣的標語。
李大柱將車停在了公社院門口,然後帶著王思婉走進了公社,沿著老舊的木質結構樓梯,李大柱將她領到了二樓的一間房門口。
以往李大柱一貫都是嚴肅的,但到了這裡,他不僅嚴肅,還很小心,先是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傳來讓進去的聲音,他低聲對王思婉說道:“你在這等著,我叫你進來就進來。”
王思婉點點頭,目送著他進去後,靠著門邊望向對面的窗口,窗外是一片茫白,紛揚的雪花不斷從天上往下飄著。
她想到一句老話,瑞雪兆豐年,看來明年又是收成好的一年。
她彎了彎唇角,還真是在農村呆久了,看到雪居然是想到了收成好。
以往在大晉朝,每年下了大雪,她都會邀請幾個小姐妹,踏入梅園賞雪賞梅,烹雪煮茶之餘吟詩作對,這是貴女們最喜歡做的文雅之事。
但現在,她心中悵然,那樣的日子仿佛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再做那樣的事了。她現在唯一所想的,就是好好活著,不浪費她母親用命換來的機會。
在門外等了一會,李大柱就從裡面出來了,見到王思婉的時候,神色很是冷淡的對她說道:“你進去吧,書記叫你。”
王思婉點頭,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你就是王思婉?”坐在簡陋辦公桌後面的男人面容深刻,看到王思婉的時候帶著深深的嫌惡。
王思婉點點頭,腰背挺直的隔著辦公桌站在這個男人面前。
“你的父親是走資派對吧?現在已經逃到了國外?”這個男人看著手裡的資料,冷著聲音問道。
王思婉想笑,她已經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來這兒了,不過是這些人抓著她的成分問題不放罷了,“是,我的父親是走資派,但現在已經逃走了,我和他沒有任何書信往來,而我的母親也在前段時間跳樓自殺了,家裡只有一個年邁的嬸子還在。”
沒等她說完,那個男人突然一拍桌子,嘭的一聲嚇了王思婉一跳,“不管怎麼說,既然你的父親是走資派,那你一定也接受資本主義的思想教育,我聽說你經常吃蘋果和梨?還經常到國營商店去買東西?我看你就是脫離不了資本家的生活。”
王思婉微微垂眸,隨後挺直了腰杆反駁道:“我不承認,您可以問李隊長,我在隊裡幹活是不是從來沒有喊過苦,叫過累。我是真心的在接受改造教育,並沒有脫離不了資本家的生活。”
“不管怎麼說,在人人都勤奮節儉的時候,你卻在大肆揮霍,一看就是沒有好好的接受教育。我已經和你們的隊長說好了,你必須得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男人眸光微閃,又扔下一句話,“王思婉同志,你可以出去了。”
王思婉有些不甘心,她知道所謂好好接受教育是什麼,在這本書里,也寫過一些像她這樣成分有問題的知青過的是什麼日子。
她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她了。
再回到第六大隊,李大柱對她的態度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如果說之前還比較溫和,但現在卻像凜冽的寒冬一般,看著王思婉都是不帶一點溫度的嫌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