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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植嘴唇青紫:“那賴子……活生生被眾鬼分吃了,小販吃了他先前當的二兩肉,給他地契的吃了他的肝兒肺,給他金子的吃了他一雙眼,就連襠那一兩肉沒放過。賴子死後,所花出去的銀兩全變成了死人用的元寶。”周植顫著聲問,“你們說,我們會不會被吃了啊?”
正在此時,前面的轎子裡傳來了歌聲,一個小女孩唱的,聲音空靈悠遠,在這種死寂之地里,稚嫩的歌聲無疑是一道催命符。
“借一處星光,柱在路上。
剪一束月光,披作衣裳。
風吹的方向,是我沉睡的故鄉。
我走的方向,是家的遠方。
我走的方向,是家的遠方……”
“他媽的,這熊孩子能不能別唱了……”
一群人本來被鬼故事嚇得不輕,結果前面的鬼還唱起了歌,周植氣的直爆粗口。剛罵完,就見前面轎子的帘子突然掀了開,露出的是一張無比溫柔動人的面龐,女子那似似水的眼睛看著他們,頓時,周植停下腳步,瞪大的一雙眼中滿是愕然。
“大侄子?”
時暮輕喚了聲,他沒有反應,像被定身一樣動彈不得絲毫。
紅轎子突然沿路停下,夏航一暗叫不好,屏息拉著傅雲深和時暮躲到暗處,周植沒有動,依舊呆呆看著。
女子從裡面走了下來,身旁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
她很漂亮,穿著紅色碎花旗袍,黑髮挽著,皮膚蒼白勝雪,更映嘴唇紅艷。再看跟在她身邊的兩個小傢伙也漂亮,女孩子扎著兩條黑漆漆的麻花辮,大眼睛烏溜溜的,男孩比她小一些,乖乖巧巧拉著她的手。
時暮注意到那兩個孩子的腳是落地的,他們是……活人?
此時,那女鬼已接近了周植。
傅雲深臉色陰沉,當下過去拽人,剛拉到周植的手,就聽到他低低聲呢喃:“媽……”
傅雲深瞬間僵住。
媽……
媽媽?
這邊的夏航一和時暮也懵了。
時暮是想起周植說過家裡的情況,當時他把他母親吹的天花亂墜,當時覺得是誇張了,如今看來,倒覺得他的詞彙實在貧瘠。
他的母親有著江南女子的柔美雅致,又帶著書香世家的文卷之氣,實在是好看及了。
“小植,你怎麼在這兒?”周媽媽有些訝異,“你陽壽未盡,來這兒不是尋死嗎?”
周植早就哭的一塌糊塗,哪裡還能說出話。
周媽媽死的時候周植還小,還不太懂的悲傷,日子久了,他才想到母親的好。每次父親打罵他,他就更思念母親。
周媽媽出生書香門第,教育孩子都是輕聲細語的,哪怕周家姐姐品性頑劣,她也沒紅過臉,可就是這麼好的人,被父親生生遺忘拋棄了。
周植一直以為媽媽早已投胎轉世了,轉世也好,轉世了就看不到父親的所作所為,就不會傷心,可今天見了,難過的說不出一句話。
大男孩哭的慘兮兮的,眼神委屈的像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
周媽媽又好笑又心疼,她想過去抱抱,奈何母子陰陽相隔,若是觸碰了,總會有一方遭受傷害。
“你都長大成人了,怎麼還這麼愛哭。”
周植哭的更大聲了。
時暮生怕他的哭聲惹來百鬼矚目,忙伸手堵住,再旁的夏航一見了,掏出手帕擦了擦他臉上鼻涕眼淚。
周媽媽噗嗤聲笑了,“這是你的朋友嗎?”
時暮很有禮貌的介紹:“阿姨你好,我是時暮,這是傅雲深和夏航一。”
“再有半個鐘頭鬼門關閉,你們再不離開就要被困在這兒出不去了。我剛巧要送這兩姐弟回去,這樣吧,你們過來和我一起。”
幾人正愁不知怎麼出去呢,周媽媽這樣一說倒解除了他們一大麻煩。
轎子很小,這麼多人坐上去有些擠了,尤其他們是生者,不能和死者靠太近,尤其像傅雲深這樣的大陽人,一旦碰到亡靈,估計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傅雲深自然也是這樣想的,他看著時暮,眸光閃了閃:“時暮,不如……”
“不如你坐在夏航一腿上吧。”時暮笑眯眯看著少年。
傅雲深臉上一黑,陰沉著目光坐在了夏航一大腿上。
這麼一來,空間大了。
周植挨著周媽媽,哭了半天后他的心情總算平復了,正眼眶紅紅看著母親,眼神里藏了千言萬語。
周媽媽臉上笑著:“你是不是問我怎麼不回去看你?”
周植點頭。
周媽媽說:“亡魂想去探親,回的都是故土,也就是祖墳。我埋在哪兒你還記得嗎?”
周植愣了下。
周媽媽笑著:“我每年都回去,都見不到人……”
她的墳地在老家,而周家早搬到了城裡,除了每年清明和忌日回去上墳外,平常根本沒人過去。
想到母親總是孤零零一人,周植心裡更難受了。
“哦對,你姐姐去年中元節去看我了,她說從我走後你從來不過生日,是嗎?”
周植別開頭:“沒什麼好過的。”
周媽媽看著他:“一年只有一次的生日,為什麼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