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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沉默。
“怕。”
他孤身一身被擒住,落入重重匪窩,若是將他殺人棄屍,怕不是連骨肉都尋不回來。
他捨不得新得的龍鳳胎,捨不得聰穎的弘暉。
更捨不得……他們的母親。
那三天三夜中,他多麼想再見她一面,將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告訴她。
他滿心滿眼都是她,卻從來不曾說過。
胤禛回眸,略有些羞澀的抿了抿唇。
“有期?”
“嗯。”
話要出口,又被他咽下,好似不說缺了什麼,說出來又覺得矯情。
他們兩人,是公認的恩愛有加。
輕輕的親吻落在唇上,像是蹁躚羞澀的蝶翼拂過,輕輕的微癢。
衛有期柔和的響應著,用實際行動填補他內心的不安。
得到肯定之後,胤禛高興的無以復加,話未出口,意思傳達到了就成。
兩人坐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聊著,明明也沒多久沒見,偏覺得日子太長。
第二日一大早,胤禛就起來了,衛有期也沒偷懶,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容不得她懶床。
顧廷芳和福海經過一夜的休息,也變得精神奕奕起來,神色肅然的過來請安。
胤禛朝他們點頭示意,向著牢房而去,福海看著緊跟的衛有期,忍了又忍沒忍住:“牢房腌臢,福晉……”
胤禛瞟了他一眼,福海頓時止住話頭,他也是好意,但雍郡王都不在意,他也不用多嘴了。
想想對方的英姿,說不得還真是他多嘴。
顧廷芳眼眸中溢出一絲笑意,轉瞬又消失不見。
衙門不大,很快到了牢房。
牢房更小,一些小嘍囉甚至沒有入住的資格,被捆成一團扔到院子裡。
門框狹窄,幾人身量又高,都彎著腰進去,看向正前方綁在刑架上的頭領。
一邊的牢房中,楊五不敢置信瞪大眼睛,喝罵:“好你個小娘皮,剛勾搭上小白臉,轉眼又勾上貴人。”
幾人神色都是一冷。
衛有期勾唇冷笑,對著差役說道:“將他放出來。”
又對著顧廷芳抬了抬下巴:“鞭子遞給我。”
若是尋常人,哪怕指到她臉上罵,她也不會在意,可楊五算什麼東西,一個傷害胤禛的土匪罷了。
楊五被推了出來,這漢子毫不懼怕,接著喝罵:“你以為傍上縣令就能為所欲為?快把我們放了,要不然有你好看。”
顧廷芳聞言,低低的垂眸,望著自己左邊手腕。
福海冷冷一笑,他對雍郡王福晉的武力值佩服的五體投地,就等著楊五受罰。
土匪是黑戶,不在良民內,在他眼裡甚至已經是個死人,謀害皇族,這罪名,誰承擔的起。
衛有期甩著手中的鞭子,定眸看向楊五,看著他色厲內荏的喊叫。
鞭子如蛇,鞭在身上頓時留下一道血痕。
楊五舔了舔唇角的血跡,露出一個猥瑣的笑意:“小娘子想看,我直接脫……”
話音未落,胤禛一腳踹在他胸口,楊五一口鮮血噴出,猛然委頓在地。
顧廷芳對侯立的差役使了個眼色,差役準備上前將楊五拖下去收拾。
地上的血跡格外惹眼,衛有期神色冰冷含煞,鞭子角度刁鑽的伸出,一把抽在楊五嘴上,頓時血忽淋拉的張不開嘴。
衛有期不再多言,從荷包中拿出薰香,點燃之後,才朝著福海頷首,輕聲道:“重新問。”
福海不明所以,想到進村的時候,全村都昏迷不醒的情形,知機的閉上嘴巴。
將首領提來,一句一句重新審問。
最後得到的消息讓眾人色變,首領身後站著的是吏部侍郎,名文備,赫舍里氏。
這個姓氏不太獨特,但他的背後,卻站著一個身份特殊的人。
太子胤礽。
他的母族就是赫舍里氏。
胤禛眸色深深,半晌才道:“以密折方式奉上,任由萬歲爺處置。”
眾人一時沉默,都散開了。
若這事情牽扯到太子,那麼這些人……最後的結局,就不好說了。
畢竟太子的形象,不容有失。
衛有期主動上前,牽住胤禛的手,傳遞給他溫暖。
福海和顧廷芳跟在身後,福海感慨:“這般恩愛世間少有,瞧的老夫羨慕啊。”
捋了一把不存在的鬍子,福海邁著八字步,特別官方的離去。
顧廷芳斜睨他一眼,福海雖然是個文人,但生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說出這話還真是違和。
羨慕嗎?羨慕。
顧廷芳眼眸深處閃過流光,復又微闔,如同被故意蒙住的珍珠,總會綻放光彩。
在前方的胤禛似有所覺,回眸巡視一圈,見沒有異常才作罷。
衙門院子裡種了許多石榴樹,這會子開著火紅色的石榴花,如火如荼,漂亮極了。
衛有期勾了勾胤禛的手指,抿唇笑望著他,兩人頓時說說笑笑的離去。
“回去給你做一套石榴裙,想必極趁你的膚色。”
“再做一套相配的頭面。衣服熱鬧,收拾就素淡些,免得搶了風頭……”
“嗯……”
衛有期柔柔的聲音消散在風裡,花里。
第48章
乾清宮。
康熙沉默許久。
他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稱職的父親。
當兩者相撞, 他的心頭也不由得浮起一絲茫然。
胤礽,玩弄小侍、色令智昏, 這些都是小事,男人私底下的口味, 他略管一管也就成了。
可他在別的事上, 也愈加過分,在臣民面前, 比他這個皇帝還要擺架子。
他尚且需要親近臣民,和他們零距離接觸,可胤礽呢?他不。
屢次鞭責諸王、貝勒、臣民等,
身邊伺候的人更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而前幾年將他身邊諸多小侍杖斃,也是因著他們惑亂宮廷。
胤礽。
太子胤礽。
康熙深深一聲嘆息, 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這萬里河山等他百年後, 全都是他的。
當初那個聰慧孝順的孩子, 是什麼時候開始分朕權柄,以充內心。
更是截蒙古貢品為私用,令他寒心之極。
太子,儲君。
不容有失。
康熙心中下了決斷, 看向殿中跪著的太子, 將奏摺扔下來, 沉聲道:“你可知錯?!”
胤礽眼中閃過一抹流光, 知罪、知錯,這其中的區別著實大。皇阿瑪老了啊,處事開始優柔寡斷。
雙手捏著密折,胤礽臉上帶著懺悔的表情,一字一頓道:“打從開始,兒子就後悔了,只是……太子妃言明,後宮奢寵,許多時候撥不出銀子,只得拿這個填補,時日久了……規模越來越大,再難停止。”
抬起一雙淚蒙蒙的雙眼,太子悲聲道:“皇阿瑪……兒子……也是迫不得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