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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兒出來的那一天,她履行了自己的承諾,親自將那丫頭的賣身契交還,且當著眾人的面再一次許諾了豐厚的嫁妝。
這件突如其來的災難,總算是有了一個好的結局。
偌大的宣京城,因為淮南王的配合,居然什麼亂子都沒有出,看著一切似乎風平浪靜。但是越是平靜,晏玉樓的心就越發警惕。
湖陽偷偷進過一次城,裝扮成一個農婦的樣子。她王府外徘徊了一會兒,在得知裡面的人只能進不能出後,再次悄悄離開。她自以為自己做得隱蔽,不想一切行蹤都在晏玉樓的眼皮子底下。她出了城,沒有回別院,而是去了王府的一個莊子。
她前腳出城,後腳晏玉樓就悄悄跟了上去。
那莊子外表上看與其它的莊子並沒有什麼不同,便是附近的佃戶都不知道莊子是王府的產業。唯一不同的是,莊子的地形絕佳呈梯狀。最高處幾乎在半山腰,那裡終年雲霧繚繞外人難窺全貌。
湖陽編了一個菜農的身份,順利進了莊子。
她有些納悶,不明白為何如此容易。以前她不是沒來過這裡,只記得守衛十分森嚴,外人想進去難於登天。那時她怕引起父王的警覺,只敢遠遠看著不敢靠得太近。
莊子裡人不多,有人搭話都被她三言兩語打發掉。
她遠遠看著那高處,心跳得快要蹦出來。
一步,兩步…
眼看著越來越接近目的地,她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盪在她的心間,她想哭想喊想放聲大叫。
近了,更近了。
她都能看到隱藏在竹林中的屋子,那個女人會在裡面嗎?
屋子四周安安靜靜的,竹林蒼翠環繞,屋前一排木槿籬笆。籬笆內,琴台木桌涼亭茶几一應俱全,看布置就知道主人應是一位隱世墨客。
她不安起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難道她猜錯了嗎?她忐忑起來,多年來一直梗在心上的結眼看著就要打開,她卻有些躊躇不前。
門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和外面的雅致不同,屋內很暗,暗到她都以為這裡是王府的那些暗牢。窗戶沒有開,也不知多久沒有人住過。
掀開內室的帘子,她聞到了一股不太好聞的氣味。像是關著馬的王府馬棚,裡面散發著牲畜的氣味和屎尿的臭味。
布幔重疊的床上,似乎臥著一個人。
她心跳加速,快步上前,抖著聲問道:“你是誰?”
床上的人不知是死是活,聽到她的聲音喉嚨發出“嗬嗬”聲。她捂著嘴巴,努力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你是我的母妃嗎?”
母妃二字,刺激了床上的人。
“嗬…嗬…”
“母妃!母妃!是你嗎?”
外面混進來的晏玉樓聽到這個聲音,心下一動人已沖了進去。湖陽似乎並不意外看到她,甚至在看到她後臉上露出怪異的歡喜。
“本宮就知道整個宣京城最聰明的就是你晏玉樓,最愛打抱不平的也是你晏玉樓。本宮果然沒有看錯人,本宮知道你會找來,可惜我們是不是來得太晚了…”
晏玉樓此時看清了床上的人,說是人,還不如說是一具活著的骷髏。她從來不知道,這樣的人還能活著。
“她是…”
湖陽發出奇怪的笑聲,“你猜?本宮知道你已經猜到了…想不到吧…天下人都想不到吧!本宮的母妃居然還活著,活的還不如一個死人…”
悲愴的哭聲,低低地嗚咽。
晏玉樓走近,床上那具骷髏人睜著大大的眼,眼神已經渙散。看來他們確實來遲了,這樣的人活不過今天。
骷髏人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袍,那雙渙散的眼神有一絲清明,“…孩…孩子,是你嗎?”
“母妃,我在,我在…”
湖陽趕緊撲過來,緊緊拉著骷髏人的手。
淮南王妃的眼神重新渙散,已經氣若遊絲。
“母妃,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要讓人治好你,我…我這就去叫人…”
湖陽跌跌撞撞地要往外沖,晏玉樓面露不忍。淮南王妃明顯已是強弩之末,便是大羅神仙在世也救不活一個活死人。
“沒用的,抓緊時間趕緊多陪她一會吧。”
晏玉樓也是易過裝的,扮成一個農夫模樣。心裡也是很是奇怪這個莊子守衛之松,她隨便編出一個身世就能混進來。
淮南王居然把人轉移到這樣的地方,真的不怕別人發現嗎?
“不…不會的…我找了她這麼多年,她不能死…不能死啊!”
湖陽嗚嗚地哭起來。
晏玉樓覺得湖陽再哭下去,只怕就真的什麼話都來不及說了。她想扶起淮南王妃,卻害怕一動對方的骨頭都會散。
“王妃,公主來了,你有什麼想對她說的趕緊說吧。”
有什麼想問的就趕緊問吧,這句話晏玉樓沒有說出來。想必湖陽明白她的意思,也一定有許多的問題要問。
淮南王妃聽到她的聲音,那隻竹枝般的手重新有了力氣,又抓住了她的衣服,“…孩子…我的孩子…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