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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湖陽,與幾個月前那個鮮活的公主殿下根本不似同一個人,蒼老的臉上一道道的黑灰,那原本高傲不屑一顧的眼神,此時也變得沉寂平和。
以前怎麼沒發現,湖陽有一雙好看的眼睛。這雙眼睛此時是那麼的清澈那麼的溫婉,認真地看著晏玉樓。
“不醜,公主很美。”
“侯爺真會哄人…我知道自己丑…一直都丑。哼,那些人在背後罵我…說我醜人多作怪…我不在乎…我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他們骨子裡瞧不上我卻又怕我…”
那隻手慢慢抬起,指向董子澄。董子澄木然地走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過來。就是這個女人,幾乎毀了他一生。
然而此時此刻,他竟然無法將那夜之人與眼前的女人當成同一個人。
“董家小公子…我知道你心裡恨我…咳…可是我真的沒有…我沒有害過你…原本也是不想說的,反正這天下恨我的人多了…可是你不一樣,你是晏侯爺看重的人…我不想你恨我…”
晏玉樓瞧著她要閉上眼睛,急道:“公主,你先不要睡,大夫馬上就來了…”
湖陽重新勉力睜開眼,“真好…還能見到侯爺…”
她摸上晏玉樓的臉,眼神中帶著無比的嚮往,“晏玉樓,能死在你的懷中…我覺得什麼都值了…如果有下輩子,我想做一個好姑娘…相夫教子和和美美…”
嫁一個清風朗月的好男人,做一個賢妻良母。不用每夜在夢中驚醒,不用害怕睡醒後看到陌生的男人面孔。
“你是一個好姑娘,這輩子就是!”
“…咳…有你這句話,我死也瞑目了…到了地底下,我終於可以好好問問她,為什麼要生下我…為什麼…”
突然,湖陽的手無力地垂下,晏玉樓瞳孔猛縮。
“公主,公主!”
她已經閉上眼,眼角慢慢淌出一滴淚水。
晏玉樓抱著她,久久沒有動。空氣中彌散著煙火燒過的焦味,隨行而來的侍衛們默默地守在周圍,沒有一人敢上前。
許久之後,院子外面傳來腳步聲。
“湖陽…湖陽,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是淮南王的聲音。
匆匆趕來的淮南王神色焦急,看清院子裡的情形後不敢置信地往後退。然後驚疑地朝他們走過來,臉色十分蒼白。
“無歸,湖陽怎麼了?”
晏玉樓慢慢抬頭,將湖陽公主輕輕放在地上,起身。
“回王爺的話,臣在王府外看到府內有煙火,便帶著人衝進來。臣進來後便看到這間屋子著了火,裡面有人呼救,不想竟是公主殿下。”
淮南王蹲下去,看著湖陽的屍身,“這個傻孩子,為什麼要這樣想不開啊?為父送你去皇陵思過是為你好,你偷跑回來為什麼不告訴父王?”
晏玉樓喉間一梗,面無表情地看著淮南王默默流淚。這樣的淮南王,沒有人會懷疑他對湖陽的愛女之心。
可是她看了,只覺得更加心寒心驚。他和淮南王妃之間究竟是怎麼樣的恩怨糾葛,才會讓他囚禁自己的妻子多年,對自己的女兒下那下的毒。
或許她早已猜到答案,才越加的不理解。
淮南王悲痛欲絕,那樣儒雅的一個便是傷心起來都帶著幾分克制,那老管家扶著他。低低地不知在說些什麼,晏玉樓離得不近,隱約聽到什麼髒東西上身之類的。
“胡說!帝陵龍氣昌盛,湖陽怎麼會沾上什麼陰物?”
“王爺,許是不在帝陵沾上的。老奴聽說公主殿下時常跑出去,或許是在別處沾上的。殿下最近行為怪異,老奴瞧著確實不太對。”
淮南王臉色微沉,抿著唇,“子不語怪力亂神,這話以後莫要再說。”
晏玉樓聽著,越發覺得悲涼。湖陽的屍體還躺在地上,身為父親的淮南王已想好了萬全的說法來遮掩她自盡的事情。
這對主僕的聲音不大不小,足夠她聽得到大概。
在淮南王轉過頭來看她時,她立馬猜到對方要說什麼,果然接下來淮南王的話讓她更加的齒冷。對方要求她忘記今天發生的一切,關於湖陽的死,他會在過些日子後公布。
當然,不會是**身亡,而是病逝。
“湖陽最近性情大變,本王也不知她為何偷偷跑回來,也不知她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傻事。她是本王唯一的女兒,縱然荒唐些也是我的親生骨肉。如今她已經去了,本王實在不想她再背負不好的名聲。”
拳拳愛女之心,聞之讓人動容。
“王爺放心,今日之事臣不會透露半個字。”
“好,本王知道你一向明事理。可惜本王福淺,膝下唯有湖陽這一女。她如今一走本王白髮人送黑髮人…竟然最後連一句話都沒來及和她說。無歸你方才來得及時,湖陽可有對你交待過什麼遺言?”
他的語氣沉痛悲傷,晏玉樓卻聽得脊背發寒。他這是懷疑湖陽對自己說過什麼,才會出言試探。
“臣來時火已起,公主被救出來後已是奄奄一息。她倒是說了一些話,臣聽著並不是很清楚。隱約是什麼要找誰問個清楚,還有什麼為何要生下她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