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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何況是這樣的一筆巨財。雨前縣的柳縣令原就是被人從夢中叫醒,聽到自己治下出了大事,又聽聞來人是京里的信國公和榮昌侯,他整個人都嚇傻了。此時他戰戰兢兢地彎著腰站在一邊,看著那一箱箱的官銀不由得兩眼發黑。
災銀在他的管轄內被找到,侯爺不會認為他是匪賊幫凶吧?
他渾身發寒,眼神發飄。不經意看到捆著的鞏驛丞,驚問出聲:“你是何人?”
晏玉樓眼眸眯起,看了過去,“柳大人,他是驛站的驛丞,你不認識嗎?”
“不…他不是!”
柳縣令立馬反應過來,這個人就是自己撇清嫌疑的關鍵。真是天不亡人哪,可算是讓他找到法子在國公爺和侯爺面前摘乾淨了。
“回侯爺,這人下官從未見過。驛站的鞏驛丞今年五十有二,比他要年輕許多,這個人絕對不是鞏驛丞。他肯定是賊人的同夥,定是他殺了鞏驛丞!把災銀藏匿於此。”
他話音一落,晏實就帶了兩個人直奔那驛丞的房間。
果不其然,在房間的床底下有動過土的痕跡,在那裡挖出一具屍體。屍體已經腐爛,發出陣陣不好聞的氣息。
晏玉樓沒有上前,姬桑帶著柳縣令前去辨認。柳縣令忍著作嘔,因屍體面目腐爛無法辨認,只說看身形似鞏驛丞,其它的要等仵作查驗能才定論。
其實不用再驗,所有人都知道這人必是真正的鞏驛丞無疑。
這個冒充鞏驛丞的老人殺死了真正的驛丞,那許二說不定也是假冒的。至於這個雜役,還未等人審問就倒得一乾二淨。據他自己所說,之前的雜役聽說病死了,他是附近的村民,驛站重新招工時才進來的。
照這種情形看,先前的雜役恐怕不是病死的。這個雜役說的是真是假很容易查清楚,不用晏玉樓吩咐,柳縣令就派人去雜役所說的村子查明。
柳縣令一心想賣好,期望著能入貴人們的眼,自己說不準還能在現有的位置上動一動,往高處走一走。
晏玉樓此時沒有功夫懷疑他,也沒空搭理他,這些銀子先運回去再說。在姬桑的要求下,晏實壓著銀子趕路,他陪著她跟在後面。
連夜趕路是情形所逼,常人熬上一夜大多無事,但她是有身子的人,自是不能以常情論之。好在馬車裡一應東西俱全,為了減少馬車顛簸墊了兩層褥子。不放心別人,姬桑決定親自駕車。
這下晏實都搞不清這個國公爺在想什麼了,這麼關心自家侯爺到底想圖謀什麼。更讓他驚訝的是一向謹慎的侯爺居然同意了,而且還不讓人跟著。
就這樣,晏實押著運送災銀的隊伍急行趕路,想早點把銀子運回去。後面的姬桑只有行穩為主,不疾不緩地駕著馬車,為的就是讓晏玉樓睡一覺。
很快,兩者便落下許多距離。
押銀的隊伍才出雨前縣的境界便被一群黑衣人圍住,過招後晏實心下焦急起來。這些人都是死士,再戰下去他占不了上風。要是侯爺他們趕上來受到攻擊,那就不妙了。
正當他準備抱死一戰時,不知從何處又湧出來一批人。看路數同樣是死士,比前一撥更加不要命。很快後來者居上,一場血洗之後快速清場撤離。
空氣除了血腥味,竟是半點看不出來之前的惡鬥。
晏實重新召齊人手,發現那個冒充鞏驛丞的老人已經咬毒自盡,嘴裡的布自然已經掉了。他心一凜,凌厲的眼神掃過所有人。
此時不是揪出細作的時候,他只能繼續趕路。
不多時姬桑經過那處,聞到久未散去的血腥味,揚了一下鞭子以最快最穩的速度過去。馬車內的晏玉樓睡得香實,馬車的搖晃讓她如同置身搖籃之中。她不僅中途沒醒,還做了一個不錯的夢。
次日近午時,終於回到府城。
失而復得的災銀,令滸洲大小官員都沸騰了。所有人都圍著那些箱子熱烈地討論著,想從晏實嘴裡問出什麼。
晏實一言不發,只讓人緊守著銀子,等待主子們回來處置。
就在所有人都圍在衙門口時,一輛馬車繞路到後衙側門,馬車上的人悄無聲息地進了後衙。
衙門口,阮從煥站在所有的官員前面,看著那些箱子眼神發沉,不知在想些什麼。他聽著身邊人的歡喜聲,只覺得像一場夢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他心有所感回頭,對上一雙平靜的眼。那金銀富貴窩裡養出來的貴公子雙手抱胸,漠然地看著他,他從對方冷淡的眼神中看出失望。
他終於讓那個矜貴的小舅子失望了。
曾幾何時,他為有那樣尊貴的岳家和小舅子而引以為傲。在別人眼中,小舅子身份高貴應該是盛氣凌人不拿正眼瞧人的,但是他知道世間再沒有比榮昌侯更好的小舅子。
他曾暗自起誓做一個百姓稱讚的好官,不給自己的祖宗丟人。不讓侯府丟面子,成為小舅子得力的心腹。
那樣的決心是什麼時候改變得呢?是在妻子一句句我們侯府如何如何的話語裡,是在妻子背地底嫌棄這嫌棄那又哭又鬧的折騰里,還是在別人談論起自己尖酸的語氣里。
慢慢地,他只想做一個百姓愛戴的好官。至於什麼侯府,什麼站隊依附,他都不願意再想。他不喜歡回家,不想看到妻子,甚至到後來連兒子們也不想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