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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何必冷嘲熱諷,我自問一顆仁心可昭日月無愧於天地良心。災荒之年,那些鄉紳居大宅行大轎,吃的是蓴羹鱸膾穿的是綾羅綢緞。眼睜睜看著他人食不果腹賣兒賣女,如此冷血無情為富不仁令人唾棄。流民住進他們家中,吃他們的糧食那是在替他們積德,免得他們死後要入阿鼻地獄。哪裡像侯爺如此冷血,奪人前程毀人仕途。”
他振振有詞,晏玉樓冷笑連連。
好一番無恥的言論,別人的東西能拿出來接濟他人是善舉,便是不拿出一分一毫來那也是本份。鄉紳人家,不全是為富不仁之輩,在災荒的年景施粥者大有人在。若因為別人富有而道德綁架,強闖入宅賴上吃喝,何其可恨。
偏生此人還一臉自己有理自己最無私最偉大的模樣。
“王舉人是否認為自己行義舉,當受天下人的景仰?”
王澋昂著頭,“我從未如此想過,不過是懷著一顆悲憫之心看不得百姓受苦受難。若能盡上綿薄之力,便足矣。”
“呵,你是有悲憫之心。可你為何慷他人之慨?他人錢財是他人血汗所得與你何干?你想救濟窮苦,為何不舍儘自己所有?你真有一顆菩薩心腸見不得他人受苦,自當效仿佛祖以身侍虎。省下自己的口糧舍給他人,看看你這身的肉,可不像是個捨己為人的。”
眾人深覺有理,有人頻頻點頭。王澋昨天還請他們中的很多人喝酒,出手頗為闊綽不像是個窮苦之人。真有銀子又有慈悲心腸,為什麼不把錢給那些食不果腹之人。
說不定吃鄉紳時,王舉人偷偷撈了一把。如此想著,有人看王澋的眼色不對起來。真是有辱斯文道德敗壞,丟盡他們讀書人的臉。
晏玉樓自來不喜偽善之人,尤其不喜王澋這樣站在道德制高點行喪德之事的人。行善是好事,可要是夾雜一些見不得光的心思,那就是惡行。
“流民自有朝廷安置,自滸洲大澇已來,入冬和今年青黃不接時節京中都有分撥災銀下去。你文章儘是唱衰之言,行的也是亂世欺凌強霸之事,你真當我大啟要亡嗎?別人的錢財,你拿來做好人,你以為你是在行善?不,你是在行惡,且是大惡!”
王澋詞窮,卻依然不覺有錯。那些人有錢,為什麼不能拿出來濟貧?要不是那些富人不仁,路邊怎麼會有餓死屍骨?
“天下就是有像侯爺這樣的人,才會朝綱大亂民心不穩。侯爺生在錦繡堆里自小錦衣玉食,哪裡知道民間疾苦。”
“好一個悲憫天人的王舉人,如你所說天下富者不能自留私產,應該無償贈予那些窮苦之人。易身而處,試問有朝一日你飛黃騰達後便要將自己的財產勻給他人,宅子給別人住銀子給別人花還要落一個為富不仁的名聲,你願意嗎?若世間皆依此法,天下還會有誰願意寒窗苦讀出人頭地?”
舉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在心裡擔心起來。這可不行,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憑什麼要分給素不相識的人,以前不覺得劫富濟貧有什麼錯。要是擱在自己身上,那是萬萬不行的。
“侯爺說得有理。”
“可不是,聽說那些鄉紳也施粥放糧了。再帶著人去人家家裡大吃大喝,確實不太妥當。”
“我曾有耳聞,說是有些人手腳不乾淨,禍害人家府里的丫頭…”
“當真是齷齪不堪。”
王澋聽到他們的議論聲,心下一急,“你們別被榮昌侯給糊弄,他高高在上哪裡知道我們窮人的疾苦。那些人不過是想活下去,想吃飽飯,他們何錯之有!榮昌侯心中只有權勢富貴和自己的私慾,何曾將我們尋常百姓看在眼裡。各位不要聽信他的話,想想我們是如何落的榜,想想我們多年的苦讀付之東流,都是他害的!”
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煽動別人,這個王澋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如今這局面倒是頗為令人玩味,那些舉子們退得老遠,生怕沾上王澋。
而王澋就成了唯一不滿之人,與她對抗著。
“落榜都是本官害的?王舉人你來告訴本官,自科舉以來有多少落榜舉子?僅說本朝,自建朝以來落榜舉子何其之多,難道都是本官害的?按王舉人的說法,但凡是進京科考的就一定能中舉,只要是有人落榜就是本官害的,你覺得此話能站穩腳嗎?”
“且不說科舉一事,方才此事本官已經澄清,若有不服者可與本官對質。我們說回你方才的話,我罵本官是佞臣,那你說說本官做過什麼殘害忠良之事?本官何時欺壓過百姓?”
王澋一時語塞,舉子們又小聲私語起來。榮昌侯除了有斷袖的傳言,並沒有什麼不好的風評。斷袖這事說穿了不過是好色,好男色也好好女色也好。食色性也,哪個男人不好色。
眾人看來看去,只覺得十分納悶。早就聽說信國公與晏侯爺不睦,如此好的時機怎麼不見國公爺落井下石。姬桑修長挺拔的身體像一棵樹一樣,庇護在晏玉樓的身畔。令人心生驚異,還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看來,這些人的心思已不在追問科舉之事上面。
晏玉樓心想,應該差不多了,是時候結束了。
“王舉人如此費盡心機意圖詆毀朝中大臣,煽風點火想亂我大啟朝綱,究竟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