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這日,珍兒閒來沒事,在街上瞎逛,忽然看到賣小報小雜誌的報刊亭,便上前翻閱,隨手拿過基本當下流行的雜誌,看見其中一本的封面是當紅女星厲明媚,只見她濃妝艷抹、艷俗不堪,她心裡開始嘀咕:就是這個拍三級出名的女星,前世將我拉下水、害得我難以翻身,雖然我現在只是個小歌女,無法和你抗衡,但我們走著瞧。
她又翻了基本不入流的,賣報的人笑道:“這都是些冷書,不過偶爾也有人喜歡看。”
“隨便翻翻。”珍兒隨口說著,然而,其中一本的作者名字,讓她的目光駐足停留,這個名字深深烙在她腦海里,不斷刺激著她的心臟——孟子白,只是曾經的驚心動魄變成了如今的心死如灰。
說來此人還是她的初戀,曾經那麼單純美好的白色,卻在俗世中硬生生被染成了花紅柳綠,讓她對他的敬仰愛慕化為一抹淚痕。雖說他沒有正面害過珍兒,但他陰險虛偽的嘴臉和推波助瀾的落井下石才是最傷人的利器。
珍兒的思緒穿過眼前烏雲密布的香港,飛回藍天白雲下的小山村。
初中時的一天,村上中學內一陣騷動,同學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小道消息不脛而走,原來一位下鄉知青要來中學支教,他叫孟子白,非常有才華,飽讀詩書,出口成章,筆下不少佳作在小範圍刊物上發表過,綽號“孟子曰”,可見其文縐縐的程度了。
“珍兒,知道嗎?明天孟子白就來我們班上語文課了。”珍兒在班上的好友蘭兒推了推她。
她的心突然有了漣漪,開始浮想聯翩,卻不能表露得太刻意:“那又怎麼樣?語文課本就那樣,能教出什麼花來?”
正文 第三十三章:破碎記憶
“不一樣,第一,他說的是標準的普通話,第二,他可是小有名氣的文人作家,身價不菲,要不是因為不能高考,他早就金榜題名到大城市做官去了,想見他一面都難,我們可算是有福了。”蘭兒說得眉飛色舞,好像自己要和他談戀愛了似的。
“那他是來體驗人生的咯。”珍兒呢喃道,她心裡一陣喜悅過後,剩下的就是失望,她似乎已經預感到自己將來與他的糾葛軌跡了。
隔天,孟子白穿著頗顯氣質的中山裝,走進課堂,那一瞬間,他吸引了所有學生的目光,珍兒更是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連眨眼都不捨得。
他一開口果然口吐蓮花,溫文爾雅,出口成章,風趣幽默,標準的普通話和適合的語速,將枯燥的課本活生生說成了豐富多彩的戲劇,這優雅的談吐配上端正的長相,頗為驚艷,這個風度翩翩的紳士迷倒了學校的一眾女生,成了大家的暗戀男神。珍兒也不例外地被俘獲,沉迷其中。
孟子白教學的語文課,無人打瞌睡、所有學生都衝著他的高顏值、高水平而認真聽課,大家的語文成績都突飛猛進,校長特地嘉獎了孟子白,並私下企圖挽留他終身在此教學。孟子白當然表面附和,內心另有主張。
孟子白特別喜歡欣賞大好河山、詩詞歌賦,這裡的一草一木、風土人情都成了他最好的繪畫顏料。
所以他教學之餘也沒有閒著,每晚回家就提筆寫作,不久就積累了一摞稿件,辭藻華麗,句句真金,很快,校刊上登滿了他的作品。
學生們風靡般的爭相收藏校刊,甚至高價賣給校外人。珍兒則拒絕了別人的購買要求,將刊物一本本收藏起來,特意將孟子白作品的那部分剪下來,貼在畫冊里。孟子白的詩作,她都一一背誦,做夢都能倒背如流。
班上有不少女生給孟子白寫情書,葉珍兒卻沒有這個勇氣,她只能上課時盡情端詳,有時還因此走神,被孟子白點名起身回答問題,結果她根本記不得老師剛才問了什麼,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孟子白卻和藹地笑道:“沒事,課後多補習。”珍兒感激地點點頭,坐下了。
她發現孟子白的目光從來不會駐留在任何一個女生身上,包括她。
一次,孟子白上課時,走過她身旁,不小心碰掉了她的課本,卻只是邊說“對不起”邊低頭撿起課本放到她桌上,全程沒有正眼看過她。這事,讓她頗為失望。
很快,恢復高考了,孟子白果然沒有繼續留校任教,而是選擇離開農村,進城高考。他走的那天,全校女生跟了他一路,遠送了一山又一山,大家都哭了。珍兒隱忍多時的失望和自怨自艾也在此刻再見的眼淚中大肆宣洩。
珍兒回到寫作業的檯燈下,眼淚掉在課本上,她再也無心念好語文課,“太過平凡”的字眼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她不斷自責,是因為自己的不起眼才留不住孟子白,這種毫無成就感的落寞讓她想起了韓天算,或許那是一個可以證明自己的出口。
“你會成為第二個鄧麗君,去香港發展吧。”這些字眼不斷出現在她夢裡,好幾夜她都因此失眠,不是被韓天算的餘音吵醒,就是因為悲傷而醒。
珍兒來到香港後,遭遇謝瑩瑩的排擠和韓天算的兩次倒賣,落入金於鱷手中,萬念俱灰時,就是在這個街頭翻到這本孟子白的,讓她對愛情再次抱有僥倖。
想到這兒,珍兒再次買下這本,根據上出版社的地址找到那家不知名的小出版社,不是再次對他抱有僥倖,而是想把當時沒看穿的事兒重新審視一遍。
珍兒走進那家小型出版社問道:“孟子白是你們這兒的簽約作家嗎?”
“是呀,怎麼了?”工作人員笑道。
“不錯,可有簽售會?”
“有啊,今晚就有一場,歡迎前來。”工作人員地上籤售會的宣傳頁,她循著地址找到簽售會現場,一幢破樓里,並無太多人,幽靜得正好可以敘舊。
珍兒遠遠地就瞅見了會場裡無人捧場,只有孟子白一人在唉聲嘆氣,依然是那副懷才不遇的作家姿態,表面清高,實則陰暗。
珍兒如前世一樣走進會場,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物場景,只是她的表情不再是仰慕羞澀,而是自信中帶著失望:“你好,孟老師?”
他回過頭來,驚訝不已:“很久沒人這麼喊我了。你是?”
切,喊你一聲孟老師只是念在舊情,絕無任何仰慕之情。
“以前你在山村支教時,我是您的學生啊,當時學生多,您一定記不起來了吧。”珍兒笑道。
“哦,你叫什麼?有點印象。”
“葉珍兒。”
“哦,記起來了,就是那個很靦腆的女孩。”他笑著,“哎呦,這麼巧,你也來香港了?”
“嗯,你出書了?”
“讓你見笑了,本來想一展宏圖,沒想到無人問津。”
“沒事,慢慢來,我相信你的實力。”珍兒敷衍地笑了笑,“我買了你的書。”她揮了揮手中的。
“你能來捧場真是太感謝了。”孟子白滿臉感動地看著她。
前世就是這個鬱郁不得志又故作清高、套近乎的表情騙取了她的信任,當時正值珍兒被賣到金於鱷家、即將被包養的時候,她掂量著與其被金於鱷糟蹋不如將珍貴的初夜獻給這個心心念念的初戀,也好減輕罪惡感,沒想到換來的卻是很多的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