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頁
在場的人都被張青傑禁言了,場面格外寂靜。
咔嚓咔嚓。
骨刃將經脈慢慢地挑開,骨骼被剝離的聲音不斷地響起,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味更濃了。
利刃划過骨骼發出的磨損聲就好似是有人在輕輕地嗚咽,竄入鼻腔的血腥味變得越來越刺鼻起來。雖然在場的人都沒有經歷這件事,但他們全都不受控制地顫慄了一下,一股冰冷到極致的寒意順著他們的骨髓不斷蔓延。
很疼。
一定特別特別疼。
張青傑的動作很慢,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只要聽著現場逐漸響起的這些聲音,在場的人便都能夠聯想到戚安的骨骼是怎樣碎裂的,便都能想像到他的經脈又是怎樣被慢慢地一點點地挑開挑斷的。
不急不緩地刺穿脊骨,慢慢地挑開經脈,輕輕地將經脈挑斷,然後慢里斯條地將裡面的骨頭抽出來。
不斷加劇的疼痛感和失血感混雜在一起,當疼痛強烈到足以麻木的境界時,卻會被更強烈的痛苦刺激得頭腦清醒無法陷入昏迷,由此不斷反覆。
只要一想,哪怕他們只是旁觀者,哪怕他們現在的身體毫無損傷,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卻全都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他們只是輕輕一想,就能感覺到那鑽心的劇痛,只要稍稍代入一下,他們就會被這從靈魂深處蔓延出的恐懼和刺痛驚得不敢繼續想下去。
很疼。
這絕對是折磨。
如果張青傑的動作能夠快一些的話,這件事就能早點結束,戚安也就能馬上因為失血和劇痛而昏迷過去。
這樣的結果雖然很糟糕,但相較於現在卻是極好的了,最起碼戚安不用承受這麼長時間的折磨。
但張青傑的動作偏偏很慢,他為了不出錯,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很細緻,每一個舉動都很優雅,不管是做什麼都極慢。
這也就意味著,戚安要眼睜睜地感受著自己的血液一點點地流逝,去體會著自己的根骨被生生抽出來,去體驗著自己漸漸變成一個廢人。在整個過程中,這件事都是在在場所有人的注視下進行著的。
眾目睽睽之下,這是何等的殘忍!
更何況,就在前不久的時候,戚安還是大世界公認的最受張青傑寵愛的嫡傳弟子。
戚安沒有發出刺痛聲,除了最開始的那幾道悶哼聲之外,他的反應都很平淡,但他的額間卻不斷地冒著薄汗,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孱弱。
在聽到張青傑這看似憐憫的問話後,戚安垂了垂眸,輕聲回了一句,「有意義嗎?」
戚安的聲音虛弱極了,如果不是在場的人都無法發出聲音,如果不是張青傑莫名地忽然頓了一下動作,若不是在場的人都是五感靈敏的修士,戚安的這句話怕是都要聽不清了。
有意義嗎?
當然沒有意義!
這件事張青傑已經計劃了很久了,他已經開始了,他根本不可能再停下來了。
就算戚安再開口能改變什麼?
張青傑的眼眸微垂了下,他沉默地看著面前這個一直被自己當做是工具人的弟子,然後微微頓了下。張青傑第一次發現,戚安的眼神竟然會這麼的純粹,很乾淨,沒有絲毫陰暗和晦色,純淨得讓人會下意識地怔住。
是的,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就算戚安真的開口求饒,他同樣不會放過戚安。
「所以,您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戚安虛弱的聲音繼續輕輕地飄了起來,他的聲音很輕,配上他現在這糟糕至極的處境,他的這句話本該沒有任何分量的。但張青傑就是心口一震,他就是覺得自己被質問了,就是覺得自己心神亂了。
這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好似撥開了他看似慈悲的外表,硬生生地讓深藏在底的陰暗被扒了出來。
張青傑垂眸看著戚安,他這才發現他的這個嫡傳弟子長得太過好看、也太過堅韌了。
戚安的眼角已經染上了某種緋紅,就好似某種靡麗到至極的艷色桃花,能夠瞬間勾住人所有的心神,這和他清澈的眼眸近乎形成了不可調和的對比,襯得他弱勢極了。就連張青傑也不由地心軟了一下。
但偏偏戚安沒有。
即使是面臨現在這種處境,戚安的心神也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他的神情平淡極了。那雙清澈的眼睛好似可以看到他內心的所有骯髒和虛偽。
心思堅韌,面對困境處若不驚,而且竟然能夠熬得住這樣痛苦。
張青傑幾乎是下意識地感慨了一句,如果今天的這件事沒有發生,戚安一定會在修行的路上走得很遠很遠,他足以成為讓整個修真界都驚艷的天之驕子。
可惜,對方的前途被他毀了。
張青傑的心尖輕顫了下。
他為什麼會反射性地去問這個問題?
是因為他毀了這個本該前途一片光明的少年的前途嗎?
張青傑居高臨下地和戚安對視著,他看著那雙令人驚艷的眼眸。
是因為自己有些詫異對方竟然早早地得知了這一切,卻不露絲毫端倪嗎?
是因為對方明知道自己只是將其當成了張寒的踏板,對方卻還是會恭恭敬敬地喚他一聲師尊嗎?
是因為對方明知道今天會落得這樣的一個下場,卻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在等著他來嗎?
是因為即使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折辱他,這樣殘忍地剝奪了對方所擁有的所有榮耀和輝煌,讓他成為了一個廢人,但自己卻無法從他乾淨的眼睛裡找不到任何恨意和不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