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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隻長久龜縮在殼子裡的蝸牛,忽然被人剝開了殼子,姜雁回又氣又羞,渾身顫抖,猛地揚起頭來,朝著錦寧郡主奔過去,嗷嗚一口,兇狠地咬住了錦寧郡主的裙角。
錦寧郡主不妨那隻貓突然發作,嚇了一跳,本能的蹦了起來。姜雁回處在極怒之中,上下兩排牙齒緊緊合在一處,幾乎將那片衣角當做了錦寧本人,恨不得直接在口中嚼爛。
錦寧郡主臉色發白,尖叫著往後退,邊退便用力的扯著自己的裙角。
可姜雁回跟長在她裙角上似的,無論她如何動作,死也不鬆口,用力的將她往外拖著。
錦寧郡主的叫聲越來越高,她伸出腳,打算將姜雁回踹出去,卻聽得容遲涼颼颼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郡主腳下留情,這可是太后御賜的貓,傷了死了都是要掉腦袋的。”
錦寧郡主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抬起的腳收回不是,踹出也不是。姜雁回猛地一用力,她又單只腳退到了門檻處,被門檻一絆,整個人狠狠地跌了出去,摔倒在地上,頭上的珠翠頓時嘩啦啦的落了滿地。
院中的小廝丫鬟被她的這番動靜吸引,紛紛圍攏過來,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憋著笑的表情,忍俊不禁的看著錦寧郡主。
錦寧郡主被摔得七葷八素、頭昏腦漲,只覺得眼前一陣金星亂舞。她滑稽的轉著眼珠子,扶著摔壞的髮髻,暈乎乎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姜雁回看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總算覺得出了堵在心口的那口惡氣。
錦寧郡主聽見了姜雁回的笑聲,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姜雁回。她沒有聽錯吧,居然連一隻貓都在嘲笑她!她的目光掃過去,只見容遲神色淡漠的站在屋內,對周遭發生的一切恍若未聞,絲毫沒有幫她出氣或者責罰姜雁回的意思。而王府里的那些下人,圍攏在一處,雖然一片靜默,卻都緊緊抿著嘴,顯然憋笑憋得很辛苦。
“啊!”錦寧郡主發出一聲尖叫,連地上掉落的珠翠都來不及撿了,提起被咬爛的裙角,狂奔而去。
短時間內,她是再沒臉來攝政王府了。
容遲看了一眼錦寧郡主方才坐過的地方,眉頭不可察覺的微微蹙了一下,沉聲吩咐道:“都撤掉。”
“是。”立即有侍女進來將錦寧郡主坐過的凳子撤掉,便連容遲的膳食也重新換了一份。
姜雁回臥在了角落,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道目光隱隱落在她的身上,待她抬頭去看時,那目光又不見了蹤影。
容遲的側臉掩映在天光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竟想得入了神,半天沒有動作。直到身邊的侍女輕輕喚了一聲“王爺”,他才猛地回神,端起酒盞,一飲而盡,然後將空了的酒盞放在桌子上,沉聲道:“滿上。”
侍女誠惶誠恐的為他斟滿了酒盞。
容遲抬手,手觸碰到酒盞的瞬間,卻頓了一下,接著狠狠一拂,竟將酒盞連同桌上的酒菜全部拂落在地。
頓時,杯盞和著酒菜“嘩啦啦”的落了一地,嚇了姜雁回一跳。侍女更是面色發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面,抖若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姜雁回仰起頭,蹙著眉尖看向容遲。
容遲似乎有點兒心情不佳。
可方才明明好好的,錦寧郡主摔倒的時候,他還隱隱勾了一下嘴角,怎麼不過才片刻的時間,又成了這般煩悶的模樣。
都說這位攝政王喜怒無常,果然說得沒錯啊,姜雁回邊磨著爪子邊感嘆。
姜雁回正暗暗感嘆之時,從屋外走進來一道人影,姜雁迴轉頭,對上楊爍的目光。楊爍看了她一眼,將目光轉向容遲,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容遲的失態。但驚訝也只是瞬間的時間,很快他便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對跪在地上的侍女道:“出去。”
侍女如獲大赦,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楊爍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呈給容遲:“王爺,北戎傳來捷報,鎮國大將軍林綏大獲全勝,將不日班師回朝。”
容遲愣了一下。
正在磨爪子的姜雁回猛地抬頭,微微睜大了眼睛。
鎮國大將軍……勝了?
那林公子豈不是很快就會回來了!
姜雁回滿心都是歡喜,一顆心臟砰砰亂跳著。
兩年前,林見風隨父出征,她剪下一縷青絲,偷偷封在了信封中,臨別前交給林見風。
那俊秀的青年接了信,溫聲笑道:“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
姜雁回羞澀的垂下眼睛:“你看了這封信便會明白。”
林見風眼底似是盛了太陽的光,溫柔的籠著她,暖烘烘的。他微笑著當著她的面將信貼身藏於心口,俯身在她耳畔低聲道:“雁回,等我回來。”
姜雁回心頭巨震。
兩人青梅竹馬相識多年,林見風卻還是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從前,他一直喚她“姜小姐”。
姜雁回頓時面如火燒,燒得連耳垂都紅了,待她抬起頭來,那青年已經坐上了駿馬,笑著沖她擺了擺手,揚鞭落下,策馬狂奔而去。
這兩年來林見風的這句“等我回來”猶如一顆種子,深深的種在了姜雁回的心底,很快便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生出繁茂的枝葉,長成參天大樹,保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