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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永安公主拒絕與林見風的婚事時,容遲就已明言,若她拒絕了這一樁婚事,將來等她的可能是和親。看來,那個時候容遲便已經算到了今日。
那日,永安公主說的是不後悔,可真的到了和親這一日,又怎會不悔。北戎本就是苦寒之地,這一去,恐再無歸來之日,況且,她心中已有了別人。
姜雁回想,若是永安公主求她,她是會答應的。雖然她已與林見風無緣,但當日永安公主拒絕和林見風的婚事,她和林見風都欠了她一個人情。可容遲會答應嗎?而且這回是太后的旨意。
姜雁回一時間心思百轉,不知如何是好。小宮女領著她穿過長長的一道迴廊,踏入花園中,繁花盛開如雪,流螢漫天飛舞,重重宮宇間,燈籠搖曳,華光綻放。
小宮女停下,回身對著姜雁回施了一禮:“姜小姐,公主就在前方的亭子裡。”
姜雁回頷首,沿著青石小道走過去。一輪碩大的冰月掛在蒼穹之上,月色流瀉如霜,亭內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烏黑長髮高高束起,夜風揚起他雪白的衣擺,在姜雁回頓住了腳步後,那人回過身來,溫聲喚道:“雁回。”
姜雁回一怔,看著面前這個俊秀風流的青年,滿面驚訝之色:“林、林公子,怎麼是你?公主呢?”
她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永安公主的影子。
“不用找了,是我想見你,才拜託了公主。”林見風道。
第39章 我喜歡你
姜雁回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安:“你為何要見我?”
見她露出戒備之色,林見風眼底一黯,在亭內的石桌前坐下,桌上放著瓜果點心和美酒,他抬手拎起白玉酒壺,斟了兩杯酒:“雁回,你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姜雁回在他對面坐下,一顆心七上八下。皇宮裡處處都是宮女太監,不知道這裡會不會有容遲的耳目,她與林見風相會,若是傳到容遲的耳中,那個男人不知道會怎樣發作。
“你在害怕?”林見風一眼看破她心中所想,“你在怕容遲,對嗎?雁回,容遲他……可是待你不好?我上次混進王府去看你,你病得很重,容遲他……怎麼捨得這樣待你。”
姜雁回伸手握住了面前的酒盞,手指越收越緊。琥珀酒映著她嬌美的面容,泛著盈盈光芒。她垂眸看著酒盞中的自己,下意識的道:“沒、沒有,容遲他待我很好。林……見風,對不起,是我不對。”
這麼多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從前她雖愛慕他,卻總覺得名字這樣親昵的稱呼,是兩人心意互通的叫法。就如他喚她雁回,她喚他見風。
“你不用說對不起,雁回,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來遲了,是我負你。”
“我都知道了,爹爹他都告訴我了。”姜雁回猛地抬起頭來,清潤的眸光中滿是歉意,“對不起,我忘了一些事,把你和容遲弄混了。”
“你……”林見風驚訝,“你都記起來了?”
姜雁回搖頭:“這些日子腦海中隱隱約約有些模糊的影子,以前不明白的事情,豁然開朗了許多。”
她站起身來,走向了亭邊,一隻螢火蟲朝她飛過來,停在她面前的碧葉之間。她怔怔的伸出手,伸向那隻螢火蟲:“就像這隻螢火蟲,我從前與你說起,你總是滿臉不解的表情,這些日子我卻是漸漸想清楚了。對不起,見風,我的記憶有些亂,我把你和容遲弄混了。”
林見風的面色透出隱隱蒼白之色。
在姜雁回的指尖到達之前,那隻螢火蟲搖搖晃晃的飛走了,身影漸漸隱沒在夜空里,再也看不見。
“青絲結髮,我原以為是你告訴我的,想著,我剪下這一縷情思贈君,可當爹爹將那兩縷交纏的髮絲交予我時,我才知道,是我錯了……”姜雁回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林見風,滿臉歉意,“我竟將青絲許了兩人,見風,姜雁回此生再無顏見你。”
林見風滿臉血色盡失,怔怔的望著姜雁回,似是跌入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夢境。
當日,姜相拿出那兩縷交纏的青絲,他也是這般,滿心的歡喜被冷水潑了個徹底。青梅竹馬,屬於容遲和姜雁回,兩情相悅,也屬於容遲和姜雁回,而他,什麼也不是。
或許年少時姜雁回對他動過心,但在遇到容遲後,才知什麼是真正的刻骨銘心、生死相許。她只是失去了一段記憶,將錯亂的情感嫁接到了他的身上,他才是那個偷了別人的東西無恥之徒。
他自詡君子之名,一生光明磊落,卻做了一回小人。渡仙橋上,他決然斷情。但相府倒後,容遲待姜雁回卻又不是那麼回事,他心中又有幾分後悔,幾分不甘,總想著帶姜雁回脫離容遲的“苦海”,如今這一番對話,才叫他明白,一直以來,都是他錯了。
容遲和姜雁回之間,果真是再無他的容身之處。
姜雁回垂著腦袋,惶然又無措。本就是她錯了,是她錯許了林見風,說多少句“對不起”也不能彌補她的過錯。可除了對不起,她又能說些什麼。
兩人之間一時再無法可說。
林見風端起面前的酒盞,仰頭一飲而盡,明明是微甘的美酒,入了喉,卻漫開無邊無際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