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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則兄請留步!」羅峰疾步追上走在前面的一清瘦男子。
張正則聽見是他在叫自己便停下腳步轉身:「羅兄?皇上不是讓你每日下朝後便回家閉門思過?」
「唉,別提了,我這腦袋不夠用啊!走走走,去我家,咱們慢慢聊。」羅峰伸手便拽住張正則,好似生怕人跑了。
羅峰的家宅,乃是當初攻入帝都後皇帝賜下的前朝官邸,如今他已經將老家的父母妻兒都接到帝都。
兩人剛回去,羅峰的妻子見他帶好友回家,便急忙張羅給他們備酒菜,張正則忙道:「嫂子,不用備酒菜,正值國喪期間,臣子三個月不得食肉宴飲。」
羅峰也道:「對對對,給我們準備一壺茶几個茶點便可,正則兄這邊請。」
兩人在桌邊坐下,飲過一盞茶後,羅峰便憋不住心中的疑慮,將自己護送皇后皇子返京途中的事情細細跟張正則說一遍,說完又導出自己想破頭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你說這三皇子好好一個純良的少年,怎麼一夕之間就變得如此嗜殺?那乾脆利落的手段,便是連我這沙場老手看著都有些膽寒,況且皇后娘娘死得蹊蹺,三皇子言……」
「言何?」張正則緊緊盯著羅峰,此時他面色如常可心已在跳動不安。
「言,皇后娘娘乃自殺身亡……我、我不敢將此事告知皇上,只能上報娘娘是被那婢女毒殺……」
對此羅峰心中對皇帝有愧,他一心效忠皇帝,可這件事情卻因三皇子當初與自己的談話而對皇帝撒了謊。
他總覺得當時三皇子的話意有所指,可三皇子那言下之意是什麼,卻想不出來,但老實人也有第六感,他能感覺到,三皇子意有所指之事與自己也有些關係。
「羅兄可還記得三皇子最後那一番話?還請羅兄原原本本地複述出來。」張正則也正為如今這朝堂局面發愁,他出身寒門,能於朝堂之上謀得一官半職,全靠當初給秦伯璋當幕僚。
但比起羅峰這種心眼子少的武將,秦伯璋對謀士信任之餘更多的是防備,況且跟在秦伯璋身邊越久,張正則便越能看得出他的為人,若是在他面前表現得聰明太過,反而會被他猜忌,是以張正則一直不敢出頭。
羅峰仔細思考一番才將秦煊當時的最後一句話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三皇子是這麼說的:她是世家女,世家的家族積累本就比新貴的多,若是再讓世家女為後,他們的權利會更大,只可惜母親去了,父親不可能為她不立新後的。」
張正則聽完便端著茶杯繁複思考這句話,羅峰便坐在一邊等著,他知道張正則肯定想到了三皇子到底想說什麼。
直到杯中茶水涼透,張正則才放下那茶杯:「三皇子這是想讓咱們幫他呢。」
「幫他?幫他做什麼事?」羅峰更不明白了,難道要他們幫他去對付貴妃?可貴妃是皇帝的女人。
「幫他在朝堂上造勢,勸說皇上,不立皇后!」張正則越想便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當初皇帝想讓皇后與貴妃效仿娥皇女英,用以平衡帝都新貴與世家。
可皇后一死,他那計劃便全盤落空,再想維持後宮平衡,不立皇后不就成了,至於貴妃……
張正則低聲在羅峰耳邊說了幾句話,羅峰險些被他的注意嚇死:「不可不可,我,我怎可在皇上面前說這個!」
「此乃關乎咱們這些草根爬上來的所有人的利益,此時若是立後,咱們這便別說皇后,便是臨時挑一個姑娘送進宮恐怕也比不得那貴妃,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難道你想好不容易爬到這位置,今後還要被那些世家壓著?」張正則這話一下子便戳到羅峰的軟肋,羅峰家若 是放在鄉下也算小富之家。
但他祖父只是與世家的一個小小的旁支在買果子時,鬧了點小矛盾,便被不分青紅皂白壓入大牢,他們家想盡辦法撈人,最後人還是死在了牢中。
祖父死後,他們一家人悲傷之餘依舊惶惶不可終日,總擔心那人會接著報復他們,這樣的日子他可不想再經歷了。
看羅峰露出猶豫的神色,張正則知道他有些意動了,抓準時機道:「你只需要提出來,接下來自然有那些聰明人應和,畢竟利益相關的人可不少,況且三皇子肯定也在皇上面前提過,以皇上的智慧,他定會仔細衡量利弊得失。」
不立後,最大的贏家便是皇帝與那四位皇子,皇帝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呢。
事實上,秦煊在秦伯璋面前提過之後,秦伯璋便真地開始考慮不立後的可能性,然而他之前提出要立兩個皇后,又突然說不立後了,這很容易被人詬病他反覆無常。
大朝會上,在眾人為立後之事爭吵不休時,羅峰站出來用那在戰場上與敵軍叫陣的大嗓門壓住其他人的聲音嚷嚷道:「吵吵吵!每日就知道吵吵,那街上的長舌婦恐怕都沒你們吵得厲害!先皇后被前朝餘孽暗殺,人這才沒了多久?餘孽都清除了嗎?皇上如今哀痛不已,屍骨未寒你們這些人就讓皇上另娶,到底有沒有良心!一個個的都要逼皇上做那負心漢不成?要我說皇上要不就別立後算了,還能落得個清靜!」
他說完,朝堂之上便一陣安靜,眾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說不出話來,也是,這時候他們還能說什麼?一說話那不就成故意逼皇上當負心漢了麼?
秦煊站在二皇子秦飛身後,暗暗觀察著秦伯璋的表情,只見他面露悽愴之色,似乎真的還沉浸在皇后薨逝的悲痛中無法自拔,然而他的眼神在掃向階下眾臣時,卻在某大臣身上比別人多停留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