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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靈臨走之前說的話並沒有讓青燕聽到,所以青燕還不知道姜楚被人下了很久的藥,根本不是她想控制食慾就能控制得了的。
姜楚正準備再說些什麼,喉嚨口突然湧上一股熟悉的熱流,她連忙拿過一旁的唾盂,彎著腰狂吐了起來。
吃完就吐已經成了姜楚的本能,食道被胃裡的酸液灼燒,食物經過的時候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疼。
吐到最後,姜楚吐出來的已經不是食物,而是血液。
“三姑娘,你怎的突然開始吐血了?”青燕趕緊拿帕子幫她拭去唇角的血漬,急得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姜楚無力地躺倒在地,若不是胸腔還在上下起伏,青燕差點以為她沒命了。
“青燕,給我拿銅鏡來。”姜楚虛弱地闔上眸子,說話聲氣若遊絲。
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自己的樣子了,想在臨走之前再看一眼。
“三姑娘,你先撐一會,奴婢這就去請大夫。”青燕有些六神無主,惶惶然說道。
姜楚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不,拿銅鏡來。”
府里的大夫許是真的瞧不出她身體的異樣,又或許他們早已被繼母繼妹收買,不肯真心為她醫治。
不論是何種原因,結果都是一樣的。
對於自己快要油盡燈枯的身體,姜楚早有所感。只是今天姜靈的刺激,加快了她身體的枯萎而已。
生命即將燃盡,姜楚卻絲毫沒有半分留戀,像這樣全無尊嚴地活著,還不如死了。
她被青燕搬到了床上,房間裡很快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姜楚能清楚地感覺到生命的消逝,她眼前浮現出大片濃烈如墨的黑暗,黑暗盡頭,好似有一盞燈懸在那裡,指引著她向前走。
青燕去了西廂房找銅鏡,只因自打姜楚染上了這個奇怪的病症,青燕就把屋裡的銅鏡全部收了起來,生怕姜楚看到不高興。
待她找到銅鏡回來,隱約聽得影壁處傳來姜靈的說話聲:“殿下,您幫忙勸勸姐姐吧,她最近每次用膳都要吃十幾道菜,臣妾心裡實在是擔心得不行。”
青燕連忙加快腳步,想提醒姜楚太子來了,可等她推開房門,卻發現,床上的姜楚早已沒了呼吸。
“三姑娘!”
意識全然散去之前,姜楚聽到青燕撕心裂肺的哭喊。
姜楚早已把青燕的賣身契還給了她,還給她留了傍身的銀子。只是青燕不捨得她,所以才一直陪在她身邊伺候。
這次之後,青燕應當會離開侯府吧。
若是能重來一次,她定要早早地認清繼母繼妹的蛇蠍心腸,萬不能再將自己逼入絕境。
......
再次睜開眼,姜楚迷茫地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皮膚細嫩如同白瓷,細長的眉,靈動的眼,眼尾微微下壓,顯得無辜又可憐。
精緻的下巴往下,是修長白皙的脖頸,沒有一絲贅肉。
這,分明是她染上嗜吃症之前的容貌。
“三姑娘,怪不得人人都說你是京城第一美人,還沒上妝,奴婢都已經挪不開眼了。”身後的婢女笑著說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姜楚猛地回頭。
紅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姑娘,怎麼了?”紅鶯笑起來眉眼彎彎,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她輕聲道,“快讓奴婢給您上妝吧,馬上就快到用晚膳的時間了,去晚了怕侯爺不高興。”
侯爺......姜楚記得,自從她名聲變差,整個人又變得貪吃貪睡,她就再也沒機會跟父親一同用膳了。
難不成,她回到了過去?
姜楚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紅鶯狀似不經意地說道:“姑娘,侯爺要把二夫人抬為繼室,奴婢知道你心裡肯定不好受。侯爺最喜歡姑娘你了,只要你在晚膳的時候說兩句,定然能勸侯爺放棄這個想法的。”
“嗯。”姜楚還沒回憶起現在是什麼時候,不知該如何回應,只淡淡應了聲。
“姑娘,你挑套衣服吧。”紅鶯選了幾套衣服,擺在姜楚面前。
她擺出來的短衫馬面裙都是素色的,姜楚下意識蹙眉。
“姑娘切記莫要表現得太高興,不然會有人說姑娘你不孝。”紅鶯不停說著話。
這會兒姜楚終於回想起了今日發生的事情,母親過世三年,父親準備把二夫人抬為繼室。
他不準備大肆操辦,只一家人聚在一起,當成一次普通的家宴即可。
當晚,別人都穿了一身的喜慶衣服,只有她在紅鶯的勸說下穿了一身素色的襖裙。
家人歡歡喜喜地談論著小輩的事,姜楚卻時不時地沉著臉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說她母親在世時怎樣怎樣,說她聽說旁人家的繼母是怎麼苛待原配嫡子女的。
這些話都是紅鶯提前教她的。
她每次一說話,父親的面色便會冷上兩分。
“怎麼都是這樣素的?我看了不歡喜。”想到這裡,姜楚說話的語氣微冷。
她繞過紅鶯,逕自挑了件藏藍色花鳥刺繡馬面裙,和藕色交領琵琶袖短襖。
當時的姜楚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生氣,現在卻是看得通透。
饒是父親對母親感情再深,侯府沒個女主人總歸是不像話的。她身為子女懷念母親可以理解,但這件事沒必要非得擺在明面上,還是在這樣的場合說出來,她的做法實在太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