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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臨止抬手,示意她們起身。他垂下眸子,朝陶靖衣望去,陶靖衣一身大紅色的嫁衣,雙目緊閉,神色慘白。若非他早已知道真相,當真會以為她已經死去。
她的面龐上俱是血跡,將本來清麗的容色掩去了不少。風臨止行至她身邊蹲下,用手握著袖口,溫柔地擦著她面上的血跡,只是血跡已經乾涸,擦了半天也沒有擦掉。
風臨止不由得輕嘆一口氣。
“教主,是否現在就將他們扔下去?”白衣少女們搬運著兩具屍體出來,一男一女,男人著黑衣,面容陌生,女子著嫁衣,面容被毀去了一大半。
兩者的裝扮,和風臨止、陶靖衣一模一樣。
風臨止從懷中取出一把銀色匕首,那銀色匕首和他送給陶靖衣的那把是一樣的,只是這把沒有機關罷了。他猛地抬手,掌心內力吞吐,將匕首扎入了女屍心口的部位。
“扔下去。”風臨止轉開眸子。
他彎身將陶靖衣抱在懷裡,往洞口的方向走去,洞口外垂著兩根鐵鏈,他將鐵鏈綁在自己和陶靖衣的腰間後,回頭對少女們說道:“你們也速速離去,記住,離開前將此處毀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謹遵教主之命。”少女們齊聲道。
***
雲峰巍峨,山壁陡峭。
即便身懷絕世輕功,從崖畔攀到崖底,也要用大半夜的時間。一路行來,滿目蓊鬱蔭翳的樹木。樹木的掩映下,隱約可見一條喘急的河流,銀色的波浪翻卷著,撞擊在石壁上,浩浩湯湯東流而去。
蒼鷺舉著手中火把立於河邊,心中暗暗祈禱,千萬不要落進這河中,否則這回連骨頭都撈不著。
“蒼鷺大人,人都到齊了。”一旁的黑衣侍衛低聲說道。
蒼鷺頷首,高聲道:“從現在開始,仔細地搜,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這河……”黑衣侍衛猶豫。
“找兩個水性好的,下去看一看。”
那黑衣侍衛還在猶豫,若真的掉進這河裡,只怕早就被沖走了。
蒼鷺如何不知道,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放過。
這些人都是段飛白親手訓練出來的死士,平時不輕易調動,就連段紅櫻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這次能出動他們,看得出來這位新夫人在段飛白心中的地位不可小覷。
既然是段飛白的吩咐,他們不敢怠慢,打起全副精神,一寸一寸地搜著崖底,不放過一個角落。
日光破開雲層,將天地照得一片透亮。崖下樹木遮天蔽日,陽光落在樹頂,灑下斑駁的陰影。崖底終年陰寒,比這崖底更陰寒的是段飛白的臉。
段飛白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在攀崖的過程中,早已被荊棘和山石劃爛,衣服的下擺沾滿了污泥和草屑。
他的臉和手布滿傷口,有些是草木劃開的,有些是石塊割開的,這些傷口一半深可見骨,猩紅的皮肉外翻著,血跡已經乾涸,不少細小的石子深入傷口,每動一下,便磨著骨肉。
他卻仿佛無知無覺,徒手翻開每一塊山石,扒開每一處荊棘。
蒼鷺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低聲道:“主人,歇一會兒吧。”
段飛白輕功最好,他是第一個下來的,不眠不休找了半夜,但是這崖底太深了,終年沒有人跡,處處都是荊棘和嶙峋的山石,即便用劍劈開荊棘,開闢出一條路來,也需要花費好大的功夫。
段飛白的確是武功高強,可武功再厲害,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蒼鷺知道,他是在強撐著。
失去新夫人,他比任何一個人都傷心。
他的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傷心,就像是覆上了一層完美的面具。
蒼鷺的話一出口,段飛白提劍的動作頓了一下,他冷漠地看了蒼鷺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哪怕是一句斥責。接著,他抬起手,將面前的荊棘劈開。
動作小心翼翼,又乾淨利落。
他的武功是極高的,劍氣一盪,至少能將方圓十里掃平。但他沒有用內力,蒼鷺能猜得出來,他是怕劍氣誤傷新夫人的屍體。
對,屍體。
心口中了一劍,又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必死無疑。
蒼鷺在心底嘆了口氣,轉過身去,就在這時,一名黑衣侍衛小跑著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耳語了一陣。
蒼鷺眼睛一亮,連忙對段飛白道:“主人,找到了!”
段飛白猛地轉過頭來,那一瞬間,他的眼底交織著各種情緒,那雙漆黑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來,又猛地黯下去,呈現一片死灰。
蒼鷺沒說,人是活著還是死的。
段飛白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撥開重重草木,便是發現屍體所在的地方。蒼鷺走上前去,一把將屍體翻了過來。
不是陶靖衣,是那名掉下來的黑衣人。
段飛白死灰的眸子重燃了一點希望。
黑衣人掉下來的地方剛好是一塊空地,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石頭,黑衣人全身骨骼盡數被摔斷,面容被這些尖利的石子磨損了大半,依稀能辨出來是個五官普通的男子。
蒼鷺在黑衣人身上摸索了一陣,摸出一塊巴掌大的金牌,他將金牌放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陣,回道:“主人,是幽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