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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靖衣一愣,不知道段飛白為何有此一問,難道他已經認出她?
心頭掠過一絲寒意,她又驚又懼,卻故作鎮定,輕咳一聲,壓著嗓音,沙啞開口:“段公子何出此言。”
“實不相瞞,在下對姑娘一見如故。若是從未見過,這種似曾相識之感又是從何而來。”
“公子說笑了,這世上相似之人多不勝數,公子興許是認錯人了罷。”
“是嗎?”段飛白雖是在笑著,笑容里卻隱著幾分慘澹,“大概是我認錯人了罷。若是姑娘有一天遇著一個與你身形相貌相似之人,請代我轉達一句話。”
陶靖衣默了默,道:“你說。”
“你曾與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真的嗎?”段飛白的聲音很低,被風一吹,輕易的就散了。
可陶靖衣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她愣住了。最後一句話,是哪句話?
“你說,你喜歡過我。”段飛白的眼神緊緊盯著她,眼底的光比他身後的日光還要亮上幾分,蘊滿著期待之色,“這句話是真的嗎?”
陶靖衣面露茫然,腦海中回想著與段飛白說的最後一句話,最後一句話,應該是在斷崖前說的。
那一次,原以為是她與他的訣別,所以她說——
“其實,在遇見你之前,我就挺喜歡你的。”
日光傾斜了一寸,金芒刺目,將陶靖衣的思緒猛地從斷崖前拉回,她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段飛白,想告訴他,是真的。
作為讀者,她真心喜歡過段飛白這個角色,稱霸天下也好,退隱江湖也罷,她希望他能開開心心地活到老。
她張了張口,險些將這個答案說出口。秋風拂著她的面頰,帶來一陣涼意,令她回過神來,她將原本的話咽回喉中,沉聲道:“好,若遇著你說的那個人,我一定幫你問上一句。”
段飛白眼底的光一點點的熄滅下去,哪怕他站在日光里,卻也抵擋不住心底透出的涼意。
他已經知道了她的答案。
他漆黑的眸子,滿是失落,朝著陶靖衣,抬起手中的劍。
劍光襲到面頰前,陶靖衣才反應過來,連忙提劍格擋。
這是公報私仇!妥妥的公報私仇!
陶靖衣揮著手中的劍刃,擋住段飛白刺過來的劍。段飛白出劍的速度並不快,他的每一招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從刺出到落下,用的什麼招式,目的在哪裡,肉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每一劍都接下了。
陶靖衣氣喘吁吁,略帶羞惱地看著他。
段飛白在戲弄她。
他完全可以一招將她踢下台去,但他沒有這樣做,他像貓捉老鼠一般,明明勝券在握,卻故意給她喘息的機會,將她不上不下這樣吊著。
不多時,陶靖衣的額頭便沁出一層熱汗。她大口喘著氣,隱藏在面紗下的臉頰紅撲撲的。
她提升了出劍的速度,用的是東方玥教她的那套“燕殺”,速度比平日裡快了一倍。
她拼盡全力,這樣就算她被段飛白踹下台去,也是體面的輸掉。
但事情還是超出了她的控制範圍。
就在她刺出長劍後,她的劍刃仿佛被一股奇怪的力道吸住,只能跟著段飛白的劍招走。兩柄劍交擊的瞬間,擦出銀色的火花,段飛白貼著她的身體,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畔。
在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朝後栽倒時,腰間忽然傳來一股力道,適時地扶了她一把。由於這股力道,她的身體往微微前傾,手中長劍刺出。
噗——
是利刃撕破血肉的聲音。
陶靖衣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睜大,目光順著劍刃望去。
長劍的另一端,已經沒入段飛白的胸膛。
利刃入肉的瞬間,鮮紅色的血液爭相恐後的從傷口處湧出,很快在段飛白的胸前開出巨大的血花。
鮮血滴滴答答沿著劍刃流淌,落在段飛白的腳下。
段飛白抬起眸子看她,與他蒼白的臉色不同,他的眼底俱是盈盈笑意。
方才他貼著陶靖衣的耳畔時,沖她說了一句話。
他說:“欠你的一劍,還你。”
陶靖衣尚來不及思考這句話的意思,手中長劍被腰間那股力道一送,不偏不倚,刺入了段飛白的胸膛。
直到此時,她才明白,那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段飛白的臉色慘白如紙,陶靖衣也好不到哪裡去,看著那片血色一點點染上他的白衣,秋風將濃烈的血腥味送到她的鼻端,一時間,她方寸大亂,只覺得手中握著的劍滾燙無比,燙得她幾乎快要握不住。
藏在袖中的長臂,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演武台下此時一陣譁然。
方才二人在台上的招式已經是極為詭異,沒想到這個比武的結果更是詭異。
上場以來,從未失手的段飛白,竟然被一個武功平平、相貌醜陋的小姑娘給刺傷了。
有貓膩,絕對有貓膩!
“掌門!掌門你沒事吧?”天山派那群弟子早已被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受傷的是他們的掌門,段飛白。
他們飛快地衝上演武台。
陶靖衣腦海中一片混亂,手中握著長劍,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就那麼呆呆的,一劍之隔,與段飛白遙遙對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