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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靖衣平復著起伏不定的心潮,四肢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軟綿綿的。
夢中所見歷歷在目,像真實發生過的,尤其是她抓住的那一條手臂。
她按著腦袋,仔細回想著昨日在畫舫上發生的事情。
有那麼一段時間,她是失去意識的。但腦海中殘留著一些畫面,恍惚記得有人蹲在她身邊,用溫柔的聲音,不斷的問著她一些問題。
細節卻是想不起來了。
想到此處,陶靖衣一陣驚懼,立即從床上下來。她在屋中來回走了好幾遍,愈發得驚疑不定。
空氣有些悶。
她索性推開窗戶,院子裡的紅楓被晨光鍍上一層光暈,血染過一般。
陶靖衣的心口有些窒息。
就在這時,屋門被輕輕叩響,傳來毓秀的聲音:“小姐,您起了嗎?”
陶靖衣道:“進來。”
一身淡色衣裳的毓秀捧著一方紅木盒走了進來,瞧見站在窗前的她,驚訝道:“小姐,您怎麼站在風裡。這會兒入秋了,小心著涼。”
說著,便拿起一旁的外裳往她身上套。陶靖衣這才驚覺,自己只穿了一身褻衣。
穿好了衣裳,又簡單的梳洗一遍,陶靖衣坐在鏡前,望著鏡子裡的那張臉。
毓秀拿起她方才捧進來的木盒,溫聲道:“小姐,您定製的簪子今日送過來了。”
“拿來我瞧瞧。”陶靖衣疾聲道。
毓秀將盒子遞給她,陶靖衣迫不及待的打開盒蓋,盒子裡墊著一層紅綢,紅綢中躺著一枚桃木雕出來的簪子。
因為是剛做出來的不久,簪子還泛著桃木的清香。
陶靖衣將簪子拿在手裡,沉甸甸的。模樣和夢中所見倒是有九成相似,不知道能不能暫時騙過段飛白。
她對著鏡子,將簪子插在了自己烏黑的發間。
“小姐真好看。”毓秀忍不住讚嘆了一句。
鍾靈端著早膳進來,瞧了一眼,眼底也露出驚艷之色。
早膳的食材很豐富,但陶靖衣才做了兩場噩夢,一時也沒什麼胃口,只吃了一碗蓮子羹。
吃完後,她指著空碗,說道:“再叫廚房備一碗送過來。”
“是。”鍾靈退出去。
半個時辰後,陶靖衣命鍾靈端著新熬煮好的蓮子羹,將雙手背在身後,朝著段飛白的住處走去。
段飛白住的院子叫做“碧華園”,與陶靖衣的“雪月小閣”是挨著的,陶靖衣出門拐了個彎就到了。
一踏進院子,正好瞧見段飛白坐在紅楓樹下的石桌前。他背對著院門的方向,手裡握著他的劍,用一塊白色的布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劍刃。
這柄劍叫做“斷情”,段飛白幼年時曾被一名遊方的僧人斷言,一生將為情所苦。段凌便命人鑄了一把劍,命名為“斷情”,意在提醒他,不可沉溺情愛一事。
他的劍平日裡都藏在琴里,出門時,就將那把琴背在身上。江湖人喚他“琴劍雙絕”是有道理的,他的劍能殺人,琴也能殺人。無論是劍術,還是琴藝,都堪稱一絕。
看見段飛白在擦劍,陶靖衣回頭,用眼神示意鍾靈停下,自己悄然踱步到他身後。
段飛白半天都沒有察覺到她,她起了壞心思,想嚇一嚇他,便伸出兩隻手,一左一右,尾指勾住嘴角,食指扯著眼角,拉扯出一張鬼臉來,彎著腰,朝著他湊近。
剛湊近段飛白,段飛白猛地回頭,額頭撞上她的鼻尖。
陶靖衣沒有防備,整個人如彈簧一般退了出去,腳後跟不小心踩了一顆石子,打了個滑,身體頓時不受控制的往後倒去。
段飛白立即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陶靖衣幾乎轉了一圈,撞進他的懷裡。段飛白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還握著斷情劍。
她做鬼臉的樣子他都看見了。
她悄然走過來的時候,他便耳尖微動,察覺到她的存在。
他只是想瞧一瞧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沒想到她直接將自己的臉揪成一團扭曲的樣子。
說實話,那樣子,可真醜。
段飛白的唇角忍不住彎了一下。
她靠得太近了,他一回頭,兩人就撞上了。
陶靖衣暈乎乎的抱著段飛白的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她觸電一般鬆開了手,彈出他的懷抱。
段飛白忽然覺得懷裡有些空。
陶靖衣尷尬的笑了兩聲:“飛白哥哥,早上好呀,在練劍啊。”
“練劍”二字剛出口,段飛白便刺出了手中長劍。銀白色的劍刃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劍氣所到之處,飛花走葉,凌厲的氣浪撲面而來。
陶靖衣渾身僵硬如石,在劍光逼到眼前時,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劍氣褪盡,寒意消失,陶靖衣睜開眼。段飛白立於她身前的不遠處,依舊握著長劍,長劍的劍端處,一片紅色的楓葉微微顫抖著。
就和此時的她一般。
段飛白收回劍,楓葉飄墜,落回了地面。
陶靖衣提起的一顆心也放回肚子裡。
段飛白還劍入鞘,嘴角隱隱勾出笑意,溫聲道:“找我有事?”
陶靖衣想起正事,連忙衝著鍾靈招手,端起那碗蓮子羹,遞給他:“我是來給飛白哥哥送蓮子羹的,都是今年新摘的蓮子,很甜的,你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