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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少年是鎮南王世子,若折在人偶山莊,得罪鎮南王,朝廷大軍殺過來,任段紅櫻武功蓋世,也不是千軍萬馬的對手。
“鎮南王世子不能殺,但也不能放,先關著他,我自有用處。”段飛白說完這句話,離開了地牢。
回到住處時,天色已經暗沉下來。段飛白將屋子裡的蠟燭都點亮,關好門窗後,取下鬼面具,放在桌子上。
桌上還有昨日未飲完的酒。
段飛白拎起銀壺,倒了一杯,對著殘燭自斟自飲。
蒼鷺說的沒錯,陶靖衣死後,他沉迷鬼神之說,招攬了不少方士,期望能尋回她的魂魄,再叫她借屍還魂一次。只是,法事做了一場又一場,莫說她的魂魄,便是得她入夢一回,也成了奢望。
招魂失敗後,他意志消沉,常常借酒澆愁,只盼著能大醉一場,得她垂憐,再見他一面……
這酒入口甘冽,後勁卻極大。才不過飲了半壺,腦海中隱隱有暈眩之意。
段飛白沉沉地望了一眼跳動的燭火,那燭火幽幽的一簇,映在他眼底,漸漸暈作無邊的紅光。
那是龍鳳紅燭透出來的光芒。
耳畔似有嘈雜的鞭炮聲響起,段飛白垂眸,才發現自己的手裡握著一根紅綢,紅綢的盡頭牽著一人。
那人身形窈窕,披著大紅色的錦繡嫁衣,蓋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立在燭光里。紅綢的另一端被她握在手中,她的手是素白的,那素白被紅綢一襯,更加白得晃眼。
段飛白一陣恍惚,不知眼前此景是夢是真,再次定睛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玉如意,而他的新娘子坐在床畔,低眉垂首,正在等著他掀蓋頭。
段飛白用玉如意挑起紅蓋頭,蓋頭下的少女緩緩抬起頭來。
她的臉頰美麗卻蒼白,雙唇抖動著,滿面痛苦之色地說道:“飛白哥哥,為什麼……為什麼殺我……”
段飛白這才發現,她的心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銀色的匕首,那匕首深入她的心臟,不斷有血色漫開,染著她鮮紅的嫁衣。
不多時,她的身下便是一片血泊。
少女坐在血泊里,抬起手,伸向他,聲音微弱地說道:“夫君,好痛,救我。”
他慌慌張張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一陣凜冽的山風迎面撲來,刀一般割裂著他的面頰,少女的身影化作一個小點,墜入那無邊的黑暗深淵中。他伸出去的手,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沒有碰到。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一名黑衣人站在月色下,冷冷地望著。
“你是誰?”段飛白沉聲道。
黑衣人只是冷聲笑著。
段飛白朝他攻了過去,他手中一把軟劍,像一條無骨的毒蛇,在黑衣人的身上割裂出無數傷口。
黑衣人從頭到尾都在冷笑。
“你到底是誰?!”段飛白大怒,飛撲過去,伸手去揭他的面巾。
這一回,他終於扯下了黑衣人的面巾。藏在面巾下方的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那張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
“風臨止……”段飛白低聲喃喃,猛地睜開眼睛。
跌入眼帘的是跳動的燭火,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大截,桌面上堆滿蠟淚。空氣里瀰漫著濃郁的酒香,剩下的半壺酒盡數進了他的腹中。
段飛白揉了揉眉心,原來他醉意上頭,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
“屍體一直用藥物保存著,完好無損,不知主人為何突然想起檢查這具屍體?”蒼鷺打開棺木,斗膽問了一句。
半年前,新夫人和黑衣殺手俱掉下了懸崖,新夫人的身體不幸遭狼群啃食,只剩下一堆白骨。黑衣殺手因掉落的地點不同,躲過了這一劫。
當日,蒼鷺僅憑著黑衣殺手身上的木牌,便斷定他是幽冥組織的殺手。但此事疑點頗多,段飛白叫人保存下他的屍體。
這半年來,段飛白多次懷疑過黑衣殺手的身份。蒼鷺也暗中查探過,得到的消息是,半年前,的確有人向幽冥買/兇殺人。
值得注意的是,殺手刺殺失敗後,買主撤回了追殺令,非但沒有追回定金,還支付了剩下的賞金。
對於蒼鷺的問話,段飛白並沒有回答,在棺木打開後,他的目光落在黑衣殺手的身上。
當日在懸崖上,那黑衣殺手的目的明顯不在他,而是在於陶靖衣。甚至可以說,他一早的目的,就是搶走陶靖衣,跳下懸崖。
段飛白懷疑有人設局,命蒼鷺帶人查探懸崖是否有暗穴。一番查探下來,沒有任何結果。
要麼是他猜錯了,要麼是那人心機太深,做事天衣無縫,將一切痕跡都毀去了。
如果是後者,他為何千辛萬苦搶走陶靖衣的屍體。
陶靖衣在掉下懸崖前已經斷氣,是段飛白親眼看著她斷氣的,她死後,他探過她的脈搏。
氣息全無,心臟停止跳動,便是身體也逐漸冰冷僵硬。
她的的確確是死了。
如果不是在他懷中咽氣的話,他可能要懷疑,是陶靖衣聯合黑衣殺手,故意設了一場“假死”的局。
段飛白抽出腰間長劍,劃開黑衣殺手的衣裳。黑衣殺手的身體在掉下懸崖的過程中,被樹木荊棘劃傷,落地的瞬間,更是被尖利的石子割傷,摔得骨骼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