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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林學渣不愛學習,天天向下,別說課外書了,連正經的語文書她都懶得看。於是乎一穿越她就悲劇了,別人抄書抄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她連能完完整整背出來的詩詞都沒有幾首,也就天淨沙·秋思朗朗上口,讓她留了印象,這會兒才能從記憶角落裡搜刮出來用。
但蔡雙不知道啊,她雙眼閃閃發亮地看著林可,仿佛在看著一顆文學史上冉冉升起的新星:“林公子,憑著這首天淨沙·秋思,若是在重視詩詞勝過經義的前朝,你怕是連宰相的門都能進去了。”
林學渣這個汗顏啊:“阿雙,我不是說過了嗎,這不是我寫的。我小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摔傷了腿的老者,我救了他,他便就此住在我家裡,閒暇時教我寫字念書。這首詞他念過幾遍,我就記住了。”
蔡雙眨了眨眼睛,憧憬地問道:“那位老者叫什麼名字?”
“他不曾對我透露過真名。”林可道:“不過,他自號唐宋居士。”
☆、第18章 算計
一家歡喜一家愁。
山南總督府中,陸千靈一把將桌上的東西掃到地上,怒聲道:“一定是他,一定是那個小雜種!整個天水,除了他還有誰敢同我作對?謝中奇一回來,連謝明雨那個賤人都神氣起來,昨兒在園子裡碰見,她竟然敢下我的面子!一定是他們,一定是他們!”
“你沒有證據。”
謝中士開口,聲音平平淡淡:“謝中奇剛立了功,在這個當口,你不能做得太過分。”
陸千靈不能置信地睜大眼睛,用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著自己的兒子,氣得連聲音都變了調:“阿士,你到底站在哪一邊?為娘替你殫精竭慮,你就是這麼回報娘的嗎?你知不知道娘被那個小雜種騙走了許多銀子,這日子都快窮得過不下去了?”
想到這裡,她心疼得直哆嗦,看著謝中士的模樣簡直像是要吃人。
“窮?”
無端被遷怒的謝中士一副受教的樣子垂下眼睫,頓了頓,忽然開口,語氣淡漠地說道:“母親,您剛剛掃到地上碎了的那個擺件,就值一百兩銀子。”
陸千靈:……
看到那個被她盛怒中丟到地上、已然粉身碎骨的擺件,陸千靈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立刻就沒空怒忒自家兒子了。
趁此機會,謝中士果斷起身,悠悠然地出了陸千靈的院子,心中卻是微微地搖了搖頭。
他母親憑著一張臉成了總督的寵妾,年歲漸長,腦子卻沒長多少,貪小便宜又愛自作聰明,這麼大一筆銀子,用出去之前也沒想著跟他商量一下。而他向來也懶得管他母親鋪子裡的事情,誰能想到,竟然會被謝中奇抓住機會陰了一把。
罷了,這些錢就當買個教訓吧。反正謝中奇也蹦躂不了幾天了,到時候,新帳老帳一起算便是。
對此,謝中士有十足的把握。
冰雪截肌膚,嚴霜結庭蘭。
年後越發的冷,寒氣似乎要浸入人的骨子裡去。但這漫天飛玉蝶的景色別有一番趣味,廊下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是風雅至極的一件事。
天水白鹿書院,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裹著厚厚的狐裘,皺眉望向院中皚皚白雪,口中不住地念念有詞。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思歸客獨還鄉?不好,不好,到底差了些意境。”
“老師,您還在為推敲這首詞耗心神呢。”
一個青年男子踱步過來,懶散隨意地在那老人身邊坐下,並不刻意講究儀態,舉止間卻是風姿翩翩,意態不俗。他眼睛裡蕩漾著歡快不羈的笑意,修長手指在木地板上輕敲了幾下,喚回對方的注意:“思歸客獨還鄉,不錯,只是淺白了些,細品便少了些味道,不如雙雙姑娘的好。”
“子期?”
老者正是白鹿書院的山長,司馬康。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他緊鎖的眉眼頓時舒展開來,隨即關心地說道:“近來天冷,你怎麼穿得這樣單薄?”
向秀俊逸的臉上不由浮現出苦笑:“若套了狐裘,您都嫌我穿得單薄,那學生下回就只能披著厚厚的錦被出門了。”
司馬康搖了搖頭:“你啊,罷了,我說不過你。子期,你方才說的雙雙姑娘是何人?”
向秀微笑著回答道:“便是明月樓中色藝雙絕的蔡雙姑娘。”
“明月樓,那是煙花之地吧。”司馬康不贊同地看著他。
“煙花之地未必就藏污納垢,若我不曾踏足明月樓,又怎麼能聽到那般詩句?”
向秀懶洋洋地靠在牆上,微微一笑,緩緩念道:“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老師覺得如何?”
“斷腸人在天涯,斷腸人……”司馬康身子一震,細細咀嚼這最後一句,只覺得口齒生香:“妙啊,宛若天成。”
“這首詞是雙雙姑娘傳唱開來的,但作詞的卻不是她。”向秀道:“寫出這首詞的人,同我們白鹿書院還有一段緣分。”
司馬康好奇地問道:“哦?是什麼人?”
向秀曲起左腿,將手肘支在膝蓋上,托著下頜輕笑道:“正是林可,林梅素。”
司馬康微怔:“是他……一個武夫,如何寫的出這樣的詩詞來?”
向秀笑了一笑,溫聲道:“老師只憑流言,便對他下了斷言,是否有些偏頗了?林梅素一個無權無勢的少年,能憑藉一己之力在這個世道掙出一條活路來,我倒是頗敬佩他的。況且能寫出這麼一首詞來,想來他也不會是個俗人。老師不想見他,我倒是想見一見的。”
司馬康對林可也確實有些好奇。向秀給了他一個台階,他沉吟片刻,便點點頭道:“也罷,你明日派人去小謝府,拿我的帖子請他過來一趟吧。”
為與總督府相區別,天水城中的人便稱謝中奇的府邸為小謝府。
向秀卻道:“明日怕是不行。我聽聞,後日林梅素便要啟程,押送糧草前往瓊山縣,大抵是要留在府里做些準備的。”
“押送糧草,這麼說,謝總督封了他運糧官?”
司馬康聞言,一邊摸著垂到胸口的鬍子,一邊若有所思道:“雖不入流,但至少是個官職。年前謝總督祭祖時,一反常態地帶上了謝大公子。謝大公子雖身有殘疾,但畢竟是嫡長子,又新立了功……看來,天水城裡的風向或許要變了。”
“也許是,也許不是。”向秀斂起笑意,目光穿過院中蕭疏的枯枝,微微嘆息道:“只是這天水城,接下來怕是要亂一陣了。”
他們所談論的林可,此時正憂心忡忡地盯著一幅簡陋至極的地圖看,這是謝中奇從總督府好不容易借出來的。
瓊山縣說是地處山南,其實離長萊也不遠了。那群北齊韃子沒能攻破長萊,又不甘願空手離開,便轉道去了瓊山。瓊山縣一天就被攻破,雖說北齊人不敢久留,只在縣城裡呆了半日。可被這群強盜燒殺搶掠了一番後,瓊山仍是損失慘重,屍橫遍野。縣令當天便上吊自盡,如今主事的是縣丞。那縣丞寫了一封信來,加急送到天水,道縣裡糧草盡乏,也不敢多要,只求總督大人儘快送五百石糧食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