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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幸虧麵粉弄得白白一片,劉長壽愣是沒看到幾個開溜的小鬼。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竹竿被粉塵弄得鼻子發癢,臨要逃出倉庫大門的時候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誰?”劉長壽吃了一驚,幾步衝著他們跑過來。
竹竿膽子小,腿一下就軟了,跑了幾步絆了一跤摔在地上,回頭就看到劉長壽提著一把刀追了出來。
危急時刻,穆風大叫一聲:“叔叔,就是他!”
劉長壽條件反射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沒見到半個人影,轉頭才發現先前摔倒那小孩被幾個同伴拽著跌跌轉轉跑遠了。
這群孩子不僅跑,而且還大喊大叫。黑夜中聲音傳得特別遠,很快各個村子有狗叫聲此起彼伏地呼應,動靜一大,守著廠房的老人被驚醒,提著燈籠來看,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呆愣。
巡夜的密衛很快就會抵達,眼見事不可為,劉長壽握了握拳,幾步過去想要抓住老人充當人質。謝圓圓回頭一看,立刻跑過去拽了那木呆呆的老人就跑。但這一老一小如何跑得過壯年男子,其他幾個孩子又是喊又是丟石頭地想要吸引劉長壽的注意力,但劉長壽理都不理他們,就只認準了一個目標。
他追得越來越近,謝圓圓一把推開老人,自己朝著劉長壽撞過去。劉長壽冷笑一聲,隨手拎起她的後領就要往旁邊丟。這一下摔實了,謝圓圓能去掉半條命。誰知穆風忽然撲了上來,一口叨住他的手腕,跟只小狼崽子一樣拼命甩頭,仿佛要從上面咬下一塊血肉來。劉長壽慘叫了一聲,丟開謝圓圓,連自己有刀的事情都忘了,只顧拿拳頭雨點似的往穆風的腦袋上砸。
穆風的鼻孔嘴角都滲出血來,卻死死不肯鬆口。
劉長壽終於想起了手中的武器,眼底閃過一道厲色,舉起刀就要往穆風的脖子上砍,手腕卻忽地一麻。
他低頭一看,發現那是一顆石子,臉色頓時一變,不管穆風還掛在他的手腕上,慌不擇路地就想往外逃。
但已經遲了。下一刻,劉長壽的腿被齊齊砍斷。他慘叫著撲倒在地,一個黑衣人鬼魅般出現,輕輕接住穆風,才發現這孩子早就已經昏了過去。
很快又有幾個同樣打扮的人圍了過來,幾人分工合作,有的清理現場,有的照看孩子,有的負責審問劉長壽,其中一個看了看昏迷的穆風,皺眉道:“這不是林大人家的孩子麼,沒事吧?”
“脈象穩定,沒有大礙。”最先出現的那人無波無瀾地回答:“貪狼,信號發出去了?”
“放心吧,十一大人。”貪狼道:“只是為了此事,整個雲陽戒嚴似乎沒有必要吧?”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十一搖頭:“十七負責密衛的調度,他死了,雲陽的守衛必會出現很多漏洞。我在軍中久了,做這些事比不上他,小心無大錯。”
密衛自成體系,謝中奇無從插手,只能將十一從軍營里借了出來,暫時頂替十七的職務。可即便如此,雲陽的防衛也大不如從前。有些人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只有他不在了,才會有人發現他平時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人死得冤。”
貪狼神色微黯,隨即抿唇冷聲道:“圓圓小姐也還……要是讓我抓住那個姓謝的混蛋,我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十一垂下眼帘,沉默片刻才道:“不要感情用事。把這裡的人,包括幾個孩子都帶回去仔細問話。”
劉長壽斷斷續續的慘號聲低了下去。一個密衛一邊清理手上的血,一邊從房裡走了出來,衝著十一行了個禮。
十一點頭:“問出來了?”
“是。”那密衛回答道:“劉長壽招了,他是任全銘派來的,也是個密衛,在雲陽呆了一年有餘。兩月前收到命令,讓他聽從謝中士指揮,炸掉紡織廠。”
十一神色一凜:“倉庫里有火。藥?”
密衛搖頭:“不需要火藥,據劉長壽說,只要讓倉庫里漂滿麵粉,然後點火即可。”
頓了頓,他有些遲疑道:“十一大人,這……莫不是什麼妖術?”
“……麵粉。”
十一怔了怔,隨即道:“立刻疏散附近住戶,將此事通告謝先生。還有,倉庫里什麼東西都不要動,立刻將向先生請過來。”
若說雲陽有誰能將其中的奧妙弄明白,恐怕就只有向秀一個人。
☆、第109章 中京
謝中士煞費苦心的布局被幾個孩子撞破, 而雲陽真正的危機,則在北齊都城中京的一條街市上萌芽。
北齊是遊牧民族建立的政權, 為了保持民族性將遊牧民族與農業民族分開統制,稱為“因俗而治”,以本族官治宮帳、部族之政, 漢族官理漢人州縣、租賦之事,經過百年的衝突與融合, 景色風物與大楚仍有許多不同。每逢秋末, 幾大部族就會挑選好馬入京, 開辦賽馬、馬球等各項比賽,而一年一度的盛會過後,中京的東市就會專門開放一處場地販賣馬、羊等牲畜,稱為“開市”。
不論是權貴還是布衣, 不論需不需要購買東西,人們都會為了湊熱鬧湧向東市,“開市”期間人山人海,討價還價聲、吆喝聲、嬉鬧聲, 繁雜的聲響嗡嗡地匯聚在一起,繁華的景象將冬日裡的寒氣都給驅散幾分。
初九身穿白羊皮的外套,腳上踏著一雙靴子,搓了搓凍得通紅的耳朵,視線隨意地從街邊那個小販身上移開, 裝作不經意地打量其他行人, 不緊不慢地朝東市街尾一家茶樓里走。
茶樓是一個聯絡點。
前些日子的行動出了一些問題, 若是安全起見,初九本不應該來。但這條剛得到的情報是甲等中的士級,至關重要,初九必須將手中的情報給傳遞出去。在這之後,他會立刻撤出中京,之後的一切都將交給留守的初六。
北齊的游士司動作沒那麼快,初九雖然保持高度警惕,卻不覺得自己此行會有太大的危險。只是先前那小販的身影,不知怎麼的總在他腦海里晃來晃去。離茶館還有數十步的距離,初九眼皮一跳,忽然意識到了不對。
——鄰近午時,兩筐蘿蔔看著連一根都沒賣出去,那小販別說吆喝了,竟是一點也不著急。
沒有別的證據,但對初九來說這就夠了。多疑偶爾會耽誤時間,但卻常常能夠救他一命。
他不動聲色地拐了個方向,不再往茶館走,而是停在稍僻靜處的一個乞丐面前,蹲下來將一粒碎銀子塞在對方懷裡,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你別怪我。”
乞丐一愣,就見初九轉身離開。他茫然地撓了撓頭髮,掏出碎銀子放在嘴裡咬了一下,臉上才後知後覺地露出喜色,隨即小心地左右看看,站起來就想離開找個地方藏錢。但他走了沒幾步,就眼前一黑,後面一人迅速攬住他,將他往一個小巷子裡拖了過去。
乞丐人事不省。那人將指縫裡的細針收好,抬眼看向走近的另一個男人,微微皺眉:“兔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