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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有點後悔自己沒事找事,跟容景興來明光行宮。
他們抵達時是傍晚,容景思並未著急去明光行宮旁的杜陵,而是讓容常曦先好好休息,自己也在房內處理一些要務。
容常曦於夜半莫名驚醒,之後翻來覆去再也沒能睡著,索性將大氅一披,往外走去。皇帝沒有來的時候,明光行宮看起來死氣沉沉,宮燈隔很遠的路才點兩盞,萃珍和薈瀾一人拎著一小盞燈籠走在前頭,尤笑跟在容常曦後頭,沿著昏暗的宮燈一路向前,容常曦竟很快找到了記憶中那顆大大的樟樹。
就是在這個樟樹上,上一世的容常曦和容景謙罕見地平和聊了很長一段時間,接著容景謙就把她給吊在了大樟樹上……當然,知道了後頭靜貴人的事情,容常曦也稍微能理解一點點容景謙……只有一點點!
容常曦繞著樟樹走了兩圈,萃珍和薈瀾皆有些不解,卻不敢詢問,只拎著宮燈乖乖地站在一邊。
容常曦總覺著,似乎當初自己六歲時抓到哭泣的容景謙,也是在這棵樹後,但她環顧四周,只覺得這些樟樹都生的極為相似,便也不再去想,只在樹旁的石椅上休息了一會兒,便又回了寢宮。
第二日大清早,容常曦被尤笑給喊醒,她昨夜回來的晚,正要發脾氣,尤笑說三皇子已在寢宮外等候多時,容常曦只好認命地洗漱,簡略地打扮了一下,便跟著容景思去了杜陵。
杜陵是在明光行宮附近的一個小型陵園,算不得真正的皇陵,下葬的大多是在明光行宮待著,不曾離開的妃嬪或一些皇室支系,容常曦兩輩子都沒來過這地方,到了以後才發現比想像的更為荒涼,守陵人滿打滿算也只有四個,其中兩個看起來年紀很大,其餘還有一些在杜陵和行宮來回巡邏的守衛。
容景思大約早就安排好了,這一日連守衛都沒有,守陵人見了容景思,拿了些賞錢,便屁顛屁顛地往外走去,一副容景思他們愛在杜陵中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樣子,還有個年齡最大,頭髮花白的守陵人被容景思留下了,他有些不安地搓著手,像是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容景思道:“你姓什麼?”
“回殿下,奴才姓袁,他們都喊奴才老袁。”
“老袁,你守杜陵多少年了?可還有比你更年長的守陵人?”容景思道。
老袁抓了抓花白的頭髮,道:“奴才守著杜陵已三十多年了,更年長的,自是有的……”
“不必了,就你了。”容景思隨手掏出一錠銀子,丟入老袁手心,“隨我們過來,不必多言,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老袁一愣,捏著那銀子裝腔作勢地要退還,容景思又說了遍讓他自己好生收著,老袁便喜笑顏開地將銀子塞入了腰帶之中。
在老袁的帶領下,他們不太費力地找到了珍妃之墓——珍妃的待遇簡直悽慘,她被葬在杜陵最角落的地方,看起來久無人打理,墓碑上都生了些雜草和青苔,諡號都沒有,看規制也是小的可憐。
容常曦看著,心裡卻有些沉重。
珍妃若當真只是難產而亡,絕不會淪落到這般的待遇。
容景思看著珍妃的墓碑,沉思片刻,道:“下去的路在哪裡?”
容常曦一愣。
老袁也呆了呆,立刻搖頭道:“主子們一入葬,所有的出入口便會封死,哪有什麼下去的路……”
“葬在杜陵的妃嬪,除非侍奉的帝王也駕崩,否則一定會留下一條出口,此事,難道你會不知?”容景思皺起眉頭,道,“孤來此是受父皇旨意辦事,你卻如此隱瞞。”
那老袁更是慌亂,最後道:“不,不是,奴才只是不敢貿然……罷了,兩位殿下請隨我來。”
他轉身,竟是要帶著容景思與容常曦去杜陵外,容常曦跟在他身後,不解地看向容景思,低聲道:“什麼叫去下邊的路?”
容景思也低聲解釋道:“此前先帝有將妃嬪葬在杜陵的,死前卻想要妃嬪都回皇陵陪伴左右,又要趕著入葬,又要重新在杜陵動土開墳,根本來不及,死了不少無辜的守陵人和能工巧匠。為防此事,後來在杜陵下葬的妃嬪,設計陵墓之工匠,往往會留下一條額外的小道,若又發生類似的事情,可以立刻將妃嬪棺木重新運出來。”
容景思說的事情,容常曦略知一些,卻不知後頭還有如此無辜遭受牽連之人,更不知因此事還讓這些工匠們留了個心眼,她有些哭笑不得,道:“那你又怎麼知道這老袁一定曉得那小路?”
容景思道:“守陵人與設計陵墓的工匠一損俱損,那些工匠未必能時時在此,總會留下線索給守陵人,年歲越大的,自是越可能知曉。”
“也虧得他們竟能始終如一守著杜陵。”容常曦感慨道,“若是心術不正之輩,只怕要走小道,偷那殉葬物了。”
“你怎知道他們不會?”容景思笑著搖頭,“只不過一來小道外頭會先封住,若要打開,必是大費周折,惹人注目,再者,萬一又來一個想要死前將妃嬪運走的皇帝怎麼辦?一旦有人入陵墓,必會發現殉葬物不對,到時候誰也脫不了干係……但是,譬如先帝駕崩時,前朝妃嬪的小道要重新封死,封死以前,大概會有不少人以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