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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頭俯身,要喊醒容常曦,卻忽然聞見淡淡的花香。
而躺在地上的容常曦顯得過於安靜,甚至,她的胸膛沒有一點起伏。
十一歲的公主如她所言“讓我和他待一晚上不如去死”,悄無聲息地死在了神殿內。
康顯公主死於安順二十一年,年僅十一歲。
死因乃是花毒。
☆、舊仇1
“常曦, 常曦!快醒醒!”
好吵。
容常曦皺著眉頭,頭痛欲裂, 還有個不識相的傢伙一直在試圖叫醒她。
她疲憊地翻了個身, 想要繼續休息,那傢伙卻伸手搖了搖她的肩膀, 容常曦不耐煩地睜開眼, 張嘴就要罵人,卻見容景興一臉慌張地看著自己。
容景興?
他怎麼在這裡?她不是在西靈山神殿嗎?還被花給毒昏了……
容常曦忽然發覺自己並不在神殿, 也不在西靈山,這是個裝飾頗為奢華的帳篷, 是每年秋獵她的住所, 還不等容常曦想出個所以然來, 容景興又著急地說:“大事不妙。”
他的聲音壓的很低,語氣卻很驚慌:“胡達那邊打過來了。”
容常曦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那兒還是突突地痛:“胡達?沒事兒……”
“什麼沒事兒呀。”容景興著急道, “他們可汗的二兒子,阿扎布都打到河套來了!若居庸關守不住, 那麼,那麼……”
他急的好似一個陀螺,在容常曦的帳篷里打著轉, 容常曦終於意識到這是什麼時候。
安順二十六年的秋天。
這一年的秋天來的晚,走的早,他們才到東睦獵場,便聽聞邊塞大雪連天, 即將正式入冬,東北那邊女楨才與呂將軍大戰一場,暫得喘息,卻不料平日只是小打小鬧的西邊的胡達族竟韜光養晦了大半年後,由二王子阿扎布親率五萬精兵南下——這一路,竟是暢通無阻。
除了零散的駐兵,因那些王親貴族的獵場與牧馬場連年朝北擴張,原本的守備軍也被接連撤回,看似牢不可摧的西北邊防在藍山口被突破後,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連個能及時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大家都覺得胡達最多如以往一樣,在邊境掠奪後瀟灑離開,藍山口破了,只是受難多了個青州與賀州罷了,他們搶夠了自然會離開。
可阿扎布偏不,他搶完了青州賀州,補充了兵馬,誓要讓胡達的族人過一個溫飽富足的冬天,他沒有掉頭,領著五萬精兵繼續朝著東南而行,及至河套,遭總兵指揮史和游擊將軍極力頑抗,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卻還是拿下河套,直逼居庸關。
若居庸關破了,則京城門戶大開,他可占據京城,繼續往東,來東睦獵場,生擒這群王國貴族,包括至高無上的皇帝。
此時從南方調兵已完全來不及,他們在東睦獵場留滯,大臣們進諫求皇帝不要貿然回京,可皇帝也不想南下,簡直就是棄城而逃,區區五萬胡達精兵,憑什麼讓他就這樣慌亂逃竄?!
無論是過去,還是此時,容常曦都無法理解這個時候情況有多麼危急,她迷茫地站起來,只說:“不會有事的。”
有容景謙呢,她後來才知道,容景謙率大半御林軍,奔赴居庸關,單兵入陣,燒了對方大半糧草,姜帆率兵夜突襲,他從側翼伏擊,利用居庸關的險地,雙方惡戰兩場,姜帆戰死,容景謙重傷,大炆險勝,阿扎布卻想再拼死一擊,好在援兵逐漸趕來,阿扎布還有個恐懼阿扎布立功太過的哥哥阿列坤達,也不知從了什麼辦法,胡達可汗瘋狂催促阿扎布回胡達,阿扎布只好領著殘兵悻然撤離,甚至不敢久留再多掠奪一些馬匹絲綢。
容景興著急的都要哭了,容常曦心也砰砰地跳,她披上厚厚的大氅,隨著容景興往外走,嚇她一跳,外頭天色昏沉,只燃著幾把即將熄滅的火把,東睦獵場的樹已全枯了,寂寥似蒼原,所有的人都站在帳篷外,不知在眺望著什麼。
一抹亮光從墨色的天際擦過,又快速墜落,不知誰家的女子,歡快地說了聲“是流星嗎”,無人應答,整個獵場寂寂,容常曦喉頭乾澀地道:“沒事的……容景謙會打贏的……”
容景興忽然回頭吃驚地看著她:“常曦,你在說什麼?!容景謙早就死了!五年前他就死在西靈山上了!”
容常曦瞪大了眼睛,她還想再問,容景興卻忽然不見了,容常曦恐慌地看著周圍,發現剛剛烏壓壓的人全部不見了,可怖的夜色與寒風中,只剩下她一人,容常曦捂住嘴,慌亂地甚至不知該往哪裡走,只有不遠處一顆枯樹下還站著身披雪白大氅的女子,那女子扶著樹幹,還在眺望遠處,一直在說,是星星落下了嗎?
容常曦不敢相信地一步一步走近那個女子,女子卻忽然回頭了,那是容常曦日日夜夜,在鏡中看到的容顏。容常曦頓住腳步,滿臉驚恐,另一個“容常曦”看著她,仍是一派天真:“是流星嗎?”
不是。
是居庸關的烽火。
十六歲的容常曦,以為那一點可以窺見的火光是傳說中的星子墜落,她並不知原來居庸關這樣近,更不知在這樣近的地方,正有怎樣的生死大戰,甚至關乎一國命運……
那個什麼也不懂的容常曦也和其他人一樣消失了,下一刻,一個燃燒著的火球猛然砸中了容常曦身邊的樹木,烈火頓時熊熊,她驚叫一聲,場景卻忽然一轉,她穿著紅色的嫁衣,容景興哭著握著她的手,道:“常曦,到了胡達,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