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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待著久一些的宮人都曉得,皇上這是在故意拖,只為了給康顯公主獨一份的寵愛。
今上與先前的皇帝很有些不一樣,最寵愛的並不是皇子,而是公主,大約是因為後宮內共有六位皇子……算上最新那位,有七個了,卻只有兩位公主。而康顯公主又是六年前薨了的孝淑純皇后的唯一一個孩子,皇上對皇后,那是極有情誼的,雖說不至於專寵,但皇后的地位在皇上心裡是誰也比不上的。皇上寵妃不少,皇后去了之後,康顯公主沒掛在任何一位妃嬪下養著,另有昭陽宮,不與人同住。
據說這位康顯公主出生時,皇后受盡了折磨,故而對公主的態度並不算好,但越是這般,皇上便越是喜愛這位歷經磨難而出生的,自己與皇后的結晶,可惜皇后生下公主後沒四年,公主和皇后都忽然身染疾病,皇后哭著說,只怕她們會相繼離世,到時候皇上一定會忘了她們母女。
皇帝傷心至極,竟許諾皇后,康顯公主會是自己最小的孩子——除非母女平安度過這場莫名的浩劫。
可惜康顯皇后的病情加重,暴斃而亡,康顯公主則福大命大,活了下來。
不管後宮眾妃嬪怎麼明爭暗鬥,朝堂上官員和外戚你來我往,皇上始終不為所動,皇后,依然只是個牌位,當年皇后薨了,諡號是孝淑肅端誠恪惠寬天贊聖純皇后,是皇上想了一夜,親自寫下的。
而後宮這些年,也確實不再有小皇子公主出現,康顯公主更是因此十分開心自得。
現在好了,忽然出現一個只比自己小半年的弟弟……
跋扈慣了的康顯公主,如何可能喜歡這個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皇弟?
“行了,該說的,能說的,咱家都說了,以後如何,就看兩位的造化了。七皇子約莫今天下午便會到,你二人先跟著咱家去允泰殿,將允泰殿拾綴一番吧。”於公公見他二人面色呆滯,搖了搖頭快步離開了,當真沒再給兩人問東問西的機會。
祿寬緊緊咬著下唇,一言不發,福宏則不可置信道:“康顯公主也太……”
“你想死別連累我!”祿寬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轉身進了房間收拾東西去了,福宏愣了愣,說了句“沖我發火有什麼用”,便也跟著走了進去。
祿寬心煩意亂地拿著東西獨自出門,卻不期然在允泰殿不遠的地方,撞見了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太監,那太監看起來比祿寬還心煩意亂,正跪在一棵樹前,拼命地拿頭磕地,凸起的鵝卵石上已染了不少血,祿寬嚇了一大跳,衝到那人身邊,道:“你,你也是被分到允泰殿了?這允泰殿,當真這麼可怕……”
那人抬起頭,一雙眼睛血紅,也不知是哭出來的還是恨出來的:“什麼允泰殿?我是昭陽宮的福海。”
祿寬長大了嘴,心說,原來昭陽宮比允泰殿還可怕千百倍?
***
昭陽宮福康殿內,此時正跪了一地的下人。
眾人聽得一聲“皇上駕到”,而後垂頭看著那明黃色的靴子匆匆經過,都不禁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今日上午,康顯公主聽說七皇子還是被接入了宮裡,氣的砸碎了十來個御賜瓷器,還哭了一場,說是皇上不寵她了,這也就罷了,畢竟康顯公主基本是照三餐發脾氣的,大家早就習以為常。
沒料到康顯公主還不知從哪兒學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法子,像模像樣地扯了一根白綾說要自盡,這可嚇壞了眾人,偏偏皇上和呂將軍在書房談話,誰也不准進去,便是想通報也沒辦法。
康顯公主沒等來皇上,當真覺得他不要自己了,哭哭啼啼的悻然從凳子上下來,結果摔了個結實,而後便昏了過去,這並不是什麼大傷,太醫來了一把脈也說沒大礙,可偏偏人就是醒不過來。
現下皇上終於從書房出來了,一聽這件事,立刻趕來,下人們只能吊著膽子希望公主沒事兒,不然這一群人的腦袋只怕都保不住了……
皇帝大步走入容常曦的寢殿,至床邊,正要對著容常曦身邊跪著的尤笑和林太醫發火,那邊康顯公主就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嗯……”
“常曦?!”皇帝一愣,伸手便握住容常曦的小手,“常曦?”
林太醫趕緊道:“殿下醒了,應是無礙了!”
皇上不理他,只緊張地看著容常曦,半響,容常曦才慢慢睜開眼睛,見了自個兒父皇,卻一言不發,只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見了鬼。
莫不是摔傻了?
皇上皺了皺眉,柔聲道:“常曦……”
“父,父皇?!”容常曦猛地坐起來,而後腦袋一陣暈眩,她扶住腦袋,暈乎乎地道,“父皇?!”
皇上趕緊應道:“是朕。常曦別慌。”
容常曦慢慢鬆開自己扶著腦袋的小手,像是恢復了一點,她瞪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自家父皇,又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尤笑、趙嬤嬤、張公公,忽然就扁扁嘴,嚎啕大哭起來。
皇上只當她是覺得受了委屈,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常曦乖,別哭了,你說你胡鬧什麼,朕只是見他生母去世,十分可憐,便覺得無論如何,也該將他接進宮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