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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那雙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
容常曦雙膝一軟,跪在棺木邊,扶著棺木邊沿痛聲哭了起來,她有許多話想要同容景興說,可此時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即便能說出來,也無人再可聽,她只能反反覆覆地問:“為什麼,為什麼……”
皇帝見她如此,更是悲慟,旁邊容景興的內侍得了皇帝的眼神示意,便哭著對容常曦解釋起宮內發生過何事,容常曦聞言更是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她指甲都幾乎要扣進那棺木旁包裹著的牛皮之中,道:“容景興……你分明膽小……那時我問你願不願隨呂將軍出征,你說只想當個閒散王爺,天下之事與你何干……既是如此,又為何……又為何,為何……”
她泣不成聲,容景思抿著唇,忍著淚,蹲在容常曦身後輕輕拍撫她的背,容常曦絲毫感覺不到,只仍死死地看著容景興的臉,最後哭著哭著,竟是哭昏了過去,倒在身後容景思懷中,容景思將她抱起,深深地嘆了口氣,對皇帝說了幾句,便將她帶回了昭陽宮。
容常曦夢中仍是淚流不止,噩夢連連,容景思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也不能陪著她,只能讓薈瀾好生照看,容常曦第二日才醒來,醒來後又是立刻去往宏泰殿,跪在一旁哭了半日,這次太醫也在,見容常曦和柔妃抱頭痛哭幾乎又要昏過去,趕緊為兩人施針。
如此過了三五日,容常曦實在是無淚可流,柔妃的身子也已撐不住了,容景興停靈的時間亦超過了太多,皇帝便下令讓要將容景興葬入皇陵,葬禮那日,容常曦一身白衣,哭著為容景興送行,回宮後又是大病一場。
她病了半個多月,每日仍是以淚洗面,太醫說這實在傷眼,便要薈瀾看著容常曦要哭時,趕緊盡力阻止,薈瀾戰戰兢兢盡力去辦,因知道那日薈瀾和萃珍都第一時間去尋自己,容常曦已將薈瀾升為新的掌事姑姑,雖年紀小,但大約是看到尤笑死後的待遇,薈瀾對容常曦頗為衷心,只盼自己有朝一日能在容常曦心中有尤笑那般的地位。
容常曦病才好一些,西靈山那邊卻來了一封書信,是容常凝寄來的,信中她說自己本已是出家人,應當斬斷紅塵,奈何多年親情難以了斷,突聞容景祺、容景昊叛亂後身死、容景興遭刺,心中極為哀慟,也料到容常曦必是傷心不已,她如今已不是俗世中人,不可下山送行,只願容常曦與三皇兄、七皇弟還有父皇,母妃都要保重身體,切不可太過傷心傷神。
看了容常凝的信,容常曦本好不容易緩過一點勁,當下又是心口一痛,連連哭了好幾日。
她哭自是為容景興哭,可哭久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失望和厭惡。
哭哭哭,除了哭,她還能做什麼?
容常曦一邊哭一邊痛罵自己。
老天已給了她第二次機會,她極為不幸地早早死去,卻又得以重來一次,她滿心躊躇,以為自己已規避了所有風險,不但可以救下自己,更可以救下其他人,可結局不但和上一世一樣,甚至那些慘痛的事情,發生的更早了。
上一世容景祺被做成人彘,容景興死於所謂的刺客,容景昊被以謀逆罪被棄屍荒野——這與這一世其實極為相似,因容景昊容景祺反叛之事,既是叛國,也是家醜,尤其容景昊殺了容景興之事,更是兄弟鬩牆,會讓皇家大丟面子。所以皇帝並未大肆宣揚,對外只說容景祺和容景昊意圖叛亂,而容景興為刺客所殺。
或許上一世他們的死,當真與容景謙毫無關係,只是發生在上一世的,與這回有所不同的一場叛亂,結局三人皆亡,只剩下容景謙與容景思相鬥,而容景思失敗,但容景謙也並未立刻殺了他,而是將他暫時圈禁……
容常曦實在不願去細想,她緩過神以後,每日都在打探前線的消息,雖然她知道有容景謙在居庸關,有呂將軍在遼東,應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可是仍每日提心弔膽。
居庸關那邊,姜帆成功等到了援兵前來,但阿扎布極為狡猾,時而請求議和,時而突然發兵小股騷擾,而援軍疲於來路,暫時沒有力氣與他們直面相爭,大大小小几場戰役打下來,各有勝負,只等最後一場大戰。
遼東那邊,呂將軍暫時擊退女楨,雙方同樣維持著微妙的平靜。
京師上下戒嚴,容常曦再是悲慟,過了一個多月,也只能打起精神,因是戰時,守喪也沒辦法做到那麼嚴格,宮內逐漸摘下素縞,容常曦仍著白衣,卻也不好再時時哭啼。
待到六月末,居庸關大捷的消息終於傳回,如同前世一般,甚至比前世更好。容景謙巧妙的利用了洪安手下的士兵——那些士兵雖然非常信服洪安,但洪安當時起兵,是騙他們說皇帝駕崩,待到他們攻下藍山口,才意識到洪安是要反,反就反吧,還是和素日騷擾他們的胡達人一同,這與賣國無異,雖也有不少人意識到這是建功立業的大機會,亢奮不已,但許多士兵還是心中惶惶,與胡達軍矛盾又多,而洪安和阿扎布之間的同盟,因大炆放出的消息是容景祺與阿列坤達是互相爭鬥而亡,所以也充滿了不信任。
容景謙為將己方傷亡減到最小,先是小股作戰,時而讓士兵故意裝作不敵,逃回城內,讓守在居庸關外的阿扎布掉以輕心,又悄悄同洪安手下一個副指揮聯繫,威逼利誘,令其反洪安,在胡達軍中與洪安軍中製造矛盾,兩軍矛盾爆發,連洪安和阿扎布都不可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