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頁
於是到了第四年該給河神送新娘子的時候,大家才發現,嗬,全村竟找不到一個沒有成親的女子了。
大家只好硬著頭皮往河裡丟了些豬牛羊,期望河神爺也能滿意,誰料到了汛期,河水大漲,又一次淹沒了莊稼,且比往年更加兇狠,眼看連村子都要不保,此時大家覺得一定要丟個新娘進去,便看準了王二家的媳婦。
王二是個傻子,並不能人道,他的媳婦一直是清白之身,再穿上紅衣,丟進河裡,仍是一樣的。
於是幾個大漢便趁著夜色,要將王二媳婦擄走,誰知素來痴傻的王二竟奮起反抗,那幾個大漢白進紅出,砍了王二數刀,王二死在血泊之中,王二媳婦撲在王二的屍體上,一身白色中衣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那幾個大漢竟覺得如此紅衣也可充當嫁衣,當即將發瘋的王二媳婦給綁好,關進了一個箱子裡,又將那箱子的四角都牢牢釘上,連夜把箱子丟進了河裡。
第二日,雨過天晴,澇災漸止,眾人高興了一個白天,晚上那河水卻如巨浪滔天,朝著那村落襲來,而最可怕的是,躲水的人發現,這次漫入的水再非渾濁的泥水,而全部是猩紅的血水,那血水猶如有意識一般,一波又一波,將那幾個大漢率先卷死。
有幾個倖存的村民隱約看見,那些水的形狀猶如一個個身形苗條的女子,巧笑倩兮,將那些把她們丟入河中的人,一個個淹沒口鼻而亡……
容常曦敵不過好奇心,強忍著懼意將這個故事看完,看完後立刻將書一扔,只覺得湖村聽起來略有些耳熟,但想了一會兒便覺得渾身發冷,允泰殿周圍樹木極多,夏日倒是個陰涼之地,到了秋冬天,比其他地方便要格外冷上幾分,她想走,可從窗戶縫隙看出去,外頭天色已暗,宮燈正逐漸亮起來,這時候最是可怕——宮燈還未全燃,天色卻頗暗,一會兒上了歩輦,一定十分可怕。
她於是便不敢走了,盯著容景謙書桌上的兩盞蠟燭看,那蠟燭的點點光芒映的容景謙略嫌冷峻的面容溫暖了許多,容常曦安慰自己,這些志怪奇談都是民間之人胡編亂造,不足為懼,且要論可怕,其實沒什麼妖魔鬼怪能比容景謙可怕,前世的容景謙,最後可殺了不少人……
這一世呢?
現在她和容景謙的關係實打實地變得融洽了很多,容景謙表面對她還是那個態度,可是她完全能感覺到容景謙對她現在幾乎是寬容的了,容常曦方才說那些,也是想試試容景謙現在對她到底好到哪一步才算是容景謙自己的底線。
如果最後真的還是容景謙當了皇帝,她可以改變前世嗎?應當是可以的吧,畢竟她連容景謙都改變了。
何況,現在的容景謙,僅僅是認為容常曦救了自己,就接納了她,他似乎沒有上一世那麼重的提防心和警惕心了,容常曦怎麼看,也看不出事態該如何發展,容景謙才會在這一世又把所有人都想法設法除掉。
容常曦盯著容景謙的臉思索著,而容景謙全程沒有抬過頭,燭火輕輕搖曳著,他的影子也被拉的很長,容常曦盯著那微微晃動的影子,不知不覺打了個盹。
事實證明剛看完恐怖故事後並不適合立刻睡覺,容常曦這一覺睡的很短,卻做了個很長的夢,夢中自己便是那個紅衣姑娘,她身上都是血,那個躺在地上,身首異處的王二卻是容景祺,夢裡他並不是紅衣姑娘的痴呆老公,但也同樣遭遇慘澹,夢中,他和曾經出現在容常曦的夢中一般被做成了人彘,四肢斷出都在流著可怕的粘稠的血。
有許多人拉扯著她,要將她塞入一個大紅的四角還墜著紅色流蘇的木箱子裡,她尖叫,大哭,那些人卻無動於衷,容常曦抬起頭,發現除了容景祺之外好多人都在,他們面目可憎,含笑看著容常曦哭著被塞進去,容常曦努力想要辨認出容景興和容景謙還有容景思,但所有人的臉又開始變得很模糊……
她聽見他們在笑,似乎是嘲笑,還有一個女人的哭聲,她的聲音很好聽,有點蒼老,但哭起來都如鶯啼,似乎是在哭她無可挽回的命運,最後是一聲嘆息聲,她聽的很清楚,那是父皇的聲音……父皇也在嗎?他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
周圍漸漸流淌起粘稠的水,那些水是紅色的,像血。
“皇姐,皇姐?”
耳邊模模糊糊響起容景謙的聲音,容常曦猛然睜眼,滿臉濕漉漉的淚痕,她直愣愣地看著前方。
不遠處,書桌上的燭芯發出噼啪的聲音,燭火猛地一晃,照的那燭台影子像一把利刃,容常曦仍覺得自己一腳踏空,仍有種半夢半醒的感覺,方才的夢那麼真實,她甚至能感覺到手心中的粘膩……
容景謙微微彎腰,歪頭蹙著眉看著她:“皇姐?”
他的聲音堪稱柔和,有一種奇異的安撫性質在裡頭,容常曦渾身發著抖,下意識地一把抱住了容景謙。
她像個差點溺死在夢裡的人,要抱住眼前的這根浮木,容常曦無法抑制地戰慄著,眼淚也止不住。
那是夢,那完全是夢,與她毫無干係,可那種恐懼與噁心感卻那樣真實,容常曦幾乎無法平靜下來。
容景謙一動不動,確實猶如一根木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只是夢而已。”
他看書看的好好的,就見容常曦雙眼緊閉地開始哭,很輕易就能猜出容常曦是做了個可怖或悲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