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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常凝慢慢坐直身子,輕輕嘆了口氣:“華公子拒絕我的時候,我想的是,無論如何,這個人不枉我傾心一場,他是個值得我傾心的男子,而他忘不掉亡妻,這很好,那便罷了,我何必強求……但福泉拒絕我時,我才曉得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滋味,我甚至寧願他沒有那麼好。”
“寧願他沒有那麼好……”容常曦喃喃道,“那是什麼意思?”
“我寧願他不要為我好,不要是那么正直的人,寧願他自私一些,想著若是同我有了些什麼,總好過現在只能給景謙當個奴才。”這番言論或許太過大膽,容常凝臉色漸紅,“我心裡頭恨的要命,恨他不解風情,恨他墨守成規,我只想著要如何改變他的想法,而不是如之前對華公子一般,想著這樣也好。”
容常凝握住容常曦的手,一字一句道:“以前,我從未喜歡過什麼人,從未同任何男子相處過,便對華公子寄予了無限奇怪的幻想和期盼,他不必喜歡我,甚至可以拒絕我,只要這份幻想不曾破碎,我便也能心滿意足。可福泉不一樣,他不是水中月鏡中花,我對他更不曾寄予任何幻想,我所希望的,僅僅是同他在一起。”
容常凝見容常曦沒有半點反應,只有又鬆開手,總結道:“愛應當是自私的,毫無理智的,而不是權衡斟酌,自我滿足……抱歉,同你說這樣多,這樣的心思,其他人或許是很難明白的。”
容常曦雙唇緊閉,一語不發。
她不明白嗎?
她再明白不過了。
那時她誤會,以為華君遠同柳素有染,她的傷心,更多是因為華君遠竟會看上一個上了年紀的青樓女子,仿佛她心中那個蓮仙就這樣落入了泥潭之中。
從前世到今生,她始終在追尋一個答案,她想知道,為何華君遠不肯娶她。
而當她知道原因是華君遠胸中有抱負時,她雖傷心,卻也同容常凝一般,生出了“這個人不枉費我傾心一場”的喜悅。她想的是,若華君遠用其他的理由拒絕她,或許她因為失望,還不會那麼無措,而華君遠用這樣坦然的理由拒絕了她,那麼這個鏡中花就不曾衰敗,這抹水中月影就不曾破碎,而她也會如同此前千百次一般,無窮無盡地追逐著這個似乎永不會消亡的幻影。
人最怕的就是不甘心。
而華君遠的完美,就是她的不甘心。
這是她與容常凝微妙的不同之處,容常凝可以覺得這樣很好,那便算了,而容常曦卻從未吃過癟,失過手,所以華君遠一日不徹底落入泥土之中,她便一日無法徹底放手。
可方才,容常凝說,這不是愛,這是可笑的幻覺,是寄情於某人的愚昧。
怎麼可能?
容常曦回過神,道:“皇姐。”
容常凝側頭看著她:“嗯?”
“我覺得你說的不對。”容常曦深吸一口氣,“幻想又如何不能是愛,若一個人有你中意的所有特質,那為何這不是愛?我想,這就是愛。”
容常凝怎麼也沒想到容常曦深思半天就是為了爭這個,她“呃”了一聲,倒也沒有爭辯,而是道:“或許吧,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容常曦掩飾地撥了撥頭髮,扯開話題:“你還沒說呢,為何福泉不是太監?”
容常凝臉色微紅,道:“因為最初我中意他,他便說自己不能人道,就算沒有身份差別,也是絕不能娶我的,可我那時不太懂,究竟太監與普通男子之間,有何差別……”
容常曦其實也不太知道,從沒有人在她面前膽敢討論這些下作之事,她迷茫地道:“不是,少了一個什麼東西嗎?”
容常凝紅著臉點了點頭:“我問他,他也不肯說,只道自己不能人道,我實在不懂,卻也不敢問人,後來有一回,我去澤泰殿尋四皇兄……”
“你問四皇兄了?!”容常曦意外不已。
“那怎可能!”容常凝趕緊擺手,“那段時候正是四皇兄腿腳開始恢復的時候,我很關心此事,所以常去。那日也是如常去了,澤泰殿的宮人太常見我,也沒有通報……我到了澤泰殿院子裡,便見平良縣主也在。”
“怎麼又和葉瀟曼扯上關係了?”
容常凝回憶著那天的場景,也覺得十分匪夷所思:“當時平良縣主拿來了秘方,常來澤泰殿,倒也不稀奇。她推著四皇兄走了一會兒,接著大約是要鍛鍊四皇兄的腿腳,便扶著四皇兄起來,四皇兄看樣子想要讓下人過來,她卻不讓。我便走近了一點,想著平良縣主與四皇兄畢竟不好太過親昵,可以由我去扶著四皇兄便是,誰料,誰料……我走了兩步,正好聽見平良縣主說,她這輩子只願嫁給四皇兄,其餘男子她是看不上的。”
☆、暴露
容常曦前世對周圍人的感情並沒有十分上心, 今生則上心許多,加之種種變故, 她也不得不明白了眾人的感情。
大皇兄幾乎沒怎麼回京, 娶了個巡撫的女兒,似乎頗為恩愛。二皇兄娶了吳丹雪, 但不同於上一世, 這一次吳丹雪新婚當日便死了。三皇兄上輩子娶了姚筱音,這輩子顯然是娶不了, 但他那樣生氣,想來應當也是喜歡姚筱音的……只是她發現的太晚了。容景興上輩子同陳巧涵的一個表姐有婚約, 但在成親之前那表姐便病逝了, 之後到容常曦去世, 容景興也只是有通房,並沒有正室。容景昊嘛,上輩子娶了文淵閣大學士的孫女, 這輩子看來是要娶姚筱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