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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若是有問題,你反駁便是了,何必這樣嚇唬我!”容常曦是心一橫才直接問出口的,眼下看容景謙這樣子,先是心虛,很快又是滿腔怒火,“你不正面回答,難道不是心虛了嗎?那車夫總不會是三皇兄平白找來污衊你的!他還識得這畫像上的人呢!倒是你,你明知自己是誰的孩子,卻佯裝是皇子入宮,還對皇位虎視眈眈,欺騙了所有人!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曾欺騙我,可能吧,小事上,你總是願意說點真話的,可這最大的身世,你卻瞞住了所有人!你根本是……居心叵測,狼子野心!”
容景謙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了半響,燭火搖曳下,容常曦必須承認,自己有些害怕了。
他此刻的眼神,讓容常曦想起自己上輩子死的時候,容景謙望著她的眼神。
嘲弄有之,厭惡有之,他像在看世上最可憐又最可笑的螻蟻,而他即將要伸出腳,毫不留情地一腳踩下——
他起身,容常曦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容景謙背對著她,聲音卻已回到了毫無波瀾的狀態:“皇姐既然這麼好奇,那便隨我來一個地方。”
***
容常曦知道冷宮與允泰殿相距不遠,卻沒想到這麼近。
甚至不需要用上歩輦,只需步行,走上半柱香的時間便到了。
因為要去的地方有些詭異,容常曦和容景謙都沒帶人,容常曦也不想撐傘,只將女披的帽子戴在腦袋上,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著,雪始終未停,積雪也更加厚了,一腳踩進去,已淹沒小腿,好在容常曦穿的是羊皮長靴,並沒有被雪打濕腳。
容景謙走在前頭,步履極快,他披著素白的大氅,沒有戴帽子,雪落在他的發間,眉間,而他像是絲毫不覺得寒冷。
其實這有點奇怪,因為容景謙並不太常穿白色的衣物,何況這是大新年,那大氅卻素的嚇人,看著格外不吉利。
到了冷宮面前,容常曦被這荒涼的景象嚇得微微一愣。
張燈結彩的新年,偏偏宮燈在冷宮外便不見了蹤影,暗的嚇人,只能借著不遠處的宮燈看出這裡宮牆早已斑駁,露出深灰色的內里,宮門雖大,朱紅的漆卻早就脫落了個乾淨,若非是下了一場大雪,幾乎能想像到這裡之前是如何骯髒——即便如此,牆角陳年的蛛網與塵土還是讓人心驚。
最詭異的是那扇大大的宮門,是從外頭鎖著的,兩根粗粗的木棍橫插在門上,防止裡頭的人發瘋撞開這門。
容常曦突然想起珍妃的衡玉園,幾乎生出一股退意,她張了張嘴,灌了一嘴風雪,前頭的容景謙卻已經走到了兩個看起來要睡著的守衛面前,說了點什麼,兩個守衛便欣然拿著銀錢離開了。
容常曦只好悻然閉嘴,頗有些害怕地看著容景謙將那兩根木棍抽開。
大門轟然而開,裡頭更加幽暗,容景謙面色不改地往裡走去,容常曦左顧右盼,那兩個守衛跑的飛快,眼下這附近既沒有燈火,也沒有人煙,唯有冷風呼嘯,容常曦別無他法,只好拽著女披的系帶,小跑著追上容景謙。
冷宮之中果然比外頭看著的還要駭人幾分,雖有個“宮”字,可實際上裡頭不過是幾間看起來極為破舊的屋子,也就勉強比宮人所居住的耳房要好一些。
而那院落中的樹,雖然沒葉子了,無人打理的小樹枝卻生的十分茂盛,在這樣的夜裡,看著猶如鬼影。
其中一個屋子裡亮著十分微弱的燈,燈下一女子身影被拉的極長,投在窗扉之上,顯得格外滲人,那女子似是想到了什麼,竟無端開始哭泣,哭聲極為哀怨,伴隨著風聲,更添詭異。
容常曦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拉住旁邊容景謙的衣袖。
容景謙卻直接將手給抽走了。
容常曦一愣,咬牙切齒地望著他的背影,手也握成拳頭,以免自己又沒出息地去牽他的衣袖。
容景謙走到那有燈的屋子旁,輕輕敲了敲門。
裡頭的女子聲音一頓,而後竟又充滿喜悅地笑了起來:“聖上?是您來了嗎?臣妾就知道,您不會就這樣放下臣妾……這可是新年呢,您稍等,臣妾尚未打扮,不敢見您,稍等,一會會兒便行!”
容常曦蹙了蹙眉,容景謙平靜地道:“我是七皇子。”
敬嬪的聲音戛然而止,很快裡頭響起她尖銳的叫喊聲:“你想來做什麼?!你要殺了本宮嗎?!來人啊,來人!!!”
這下容常曦很確定,敬嬪已有點瘋了,聽說被關入冷宮的妃嬪,總是瘋的特別快,但她沒想到,這才短短兩個多月,敬嬪便……
☆、決裂
容景謙道:“是淑妃讓我來的。”
容常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料聽他這樣說後,一直沒肯開門的敬嬪竟然沖了過來, 直接將門打開。這下容常曦又被她給嚇了一大跳, 敬嬪的髮型極為凌亂,頭髮只以一根樸素至極的木簪挽在腦後, 但髮髻也已松松垮垮, 顯是那負責伺候她的宮女敷衍對待——其實從那宮女此事竟不在冷宮,也能看得出來。
她整個人比之從前生生瘦了兩圈, 面容枯槁,眼下泛著青黑, 散亂的髮絲中竟生出了大片白髮, 衣服也十分破舊, 這天寒地凍的,她大約也是冷的厲害,身上居然穿了兩個短襖, 與臉上的消瘦截然不同,身上顯得極為臃腫, 看起來十分不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