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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樣出生那些天,雷霆在忙賭船的事。阿堅守著地下槍械廠。刀刀操控起精心布下的情報網,監控各家動向,玩得不亦樂乎。唐尼忙碌於軍火買賣的聯絡事宜,還要時刻提放來自於胡公子那比愛情還要執著的追殺,無暇旁顧。
而丁冉則意外地閒適起來,每天守在醫院,觀察著樣樣的點滴變化,比做父母的還要精心。他本來極愛乾淨,受不得半點腌臢,可無論樣樣在他身上拉屎拉尿還是吐奶,竟都毫不嫌棄。更神奇的是,樣樣好像對他也十分熟悉,哪怕正哭鬧不止,只要丁冉一抱,就即刻破涕為笑了。當丁冉跟她說話的時候,她那連牙齒都沒有的小扁嘴還會呀呀咿咿發出誰也不明白的音節,真好像在對話一般。
全家人都開玩笑說,樣樣是舅舅的小情人,連雷霆也將那個小肉球看做了自己的頭號情敵。
丁冉偶爾會想起上輩子的事。
那時丁非與羅嘯聲感情很好,常常陪著他外出做事談生意,一年中有大半時間,將樣樣丟在丁家,交給他這個舅舅帶著。樣樣小時候有點咬舌,總是奶聲奶氣叫他「小丟丟」。
小傢伙活潑好動,走路從來都用跑的,經常摔得兩隻膝蓋破了皮,哭著去找小舅舅,要他給「吹吹」。
每次出門,當丁冉幫她穿好鞋子之後,她也會蹲下來在舅舅的大鞋子上拉一把,也像是幫他穿鞋一般。
晚上睡覺,總喜歡擠上丁冉的床,學著大人樣口齒不清地講故事哄小舅舅睡覺,有時候還會自己編兒歌唱給他聽。
丁冉清楚記得,有次丁爺問樣樣晚飯想吃什麼,樣樣說要聽小舅舅的。丁爺問她為什麼,她就說:「外公啊,我有媽媽疼,小丟丟沒有媽媽疼,所以我要讓著他。」
樣樣是上輩子唯一能讓他忘記所有煩惱,放下戒備單純快樂的人。可這些回憶,沒辦法與人分享,連雷霆也不會理解。
按照丁爺潮州老家的習俗,新人第一胎無論男女,都要由外家來做滿月酒。
丁太太去世得早,樣樣沒有外婆。好在還有丁冉這個心細如塵的管家婆操持一切。酒席選在中式酒樓舉行,十二道菜色,有三牲,有大蒜,酒都事先用紅殼染了,加進炒香的黑豆,酒咀上插著石榴花心,照足了規矩,置辦得有模有樣。還特意到銀樓打造了長命鎖,滿月那天幫樣樣掛在脖子上,寓意長命百歲。
酒宴當日,一眾爺叔兄弟悉數到場,好不熱鬧。大家都吵著要看看小嬰兒。誰知羅嘯聲夫婦剛把樣樣抱出來,又被丁冉強硬地攔了回去,號稱寶寶太小,抵抗力差,很容易受到細菌病毒的侵染而生病。雷霆看在眼裡,滿嘴泛酸。
幾個平時走動較近的小輩被安排在一桌。笑珍見到雷霆,還念著前日的委屈,鼓起嘴巴不理人。丁冉不想雷霆和九爺鬧僵,於是在背人處扯扯其衣角,衝著一邊佯怒的笑珍撇了撇嘴。聖旨下來,雷霆只好從命。
他尷尬湊到笑珍鄰座,乾咳一聲小心問道:「笑珍,還在生氣嗎?我一直以為,你該是那種不需要別人哄來哄去的大度女孩才對。」
「我當然是了!」笑珍傻乎乎地著了道,並努力表現起自己的大度,「雷霆哥,你和你喜歡的那個人,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雷霆一愣,傻笑道:「就快要談婚論嫁了。」
丁冉聞言,淡淡一笑,不動聲色地在桌子下面踹過一腳。雷霆不防,「啊」地叫了一聲。笑珍關切問他:「怎麼了?」
「沒事沒事,」雷霆挑眉,「被帶刺的核桃扎了一下。」
核桃怎麼會有刺?對於想不通的事,笑珍向來是放在一邊不去想的,她大大咧咧繼續展示著自己在感情上的大度:「雷霆哥,什麼時候帶未來嫂子給我認識一下吧,畢竟我也是她很有實力的競爭者嘛。對了,她漂亮嗎?長什麼樣?」
「他呀,當然漂亮了!」雷霆偷偷瞄著丁冉,絞盡腦汁形容道,「他呢……眼睛很大,鼻樑很高,牙齒很白,不愛笑,但是笑起來很好看。」見丁冉眼神幽幽撇了過來,趕緊補充,「當然,瞪人的時候更好看!嗯,一邊笑著一邊瞪人的時候,最最好看!」
笑珍有些惆悵,卻不肯輕易服輸:「那……和我比呢?誰更漂亮?」
「這個這個這個,」雷霆有些詞窮,「不同類型嘛,不好比的,你呢,就是鄰家小妹,他呢……是個女王。」
「噗」,刀刀再次失態地噴了口水。
丁冉腳下使力,無聲無息踩在了雷霆腳上。雷霆忍不住再次「啊」地叫出聲,笑珍忍無可忍:「雷霆哥你又被刺扎著了?這是間什麼酒樓,太不像話了,怎麼能準備帶刺的核桃給客人呢!領班,領班,叫你們老闆來!」
主桌上,九爺將寶貝女兒的一舉一動深深看在眼裡,粗糙的面孔扭到一邊,氣憤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細爺的兒子天明坐在丁冉對面,打從酒宴開始,就一直在悶頭喝酒。此時已經完全醉了,身體軟軟順著椅子向下滑去。
礙於主人的身份,儘管天明身上酒氣濁臭,丁冉也只有硬著頭皮將人攙扶進了休息室。細爺隨即趕到,滿臉歉意,將照顧兒子的活計接過去。丁冉禮貌一笑,輕輕退了出來。走到半路,發現天明的外套還拎在手中,又折返回去,還未到門口,就聽見細爺一連聲教訓兒子的罵聲。
此刻進門怕會不合時宜,惹那對父子尷尬,丁冉一時有些為難。只聽見天明大著舌頭叫嚷道:「爸,爸,我難受!心裡難受!看到人家羅嘯聲女兒養得漂亮,我不痛快。我完了,如今的我連男人都不是,這輩子也生不出小孩了,爸,我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