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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輕微的按鍵聲,許久才接通:「阿Paul,你要的人我帶出來了,我的人呢?」崔放靜默一陣,嗯嗯答應著,又不放心地交代,「這事關係到我阿炎,一定要謹慎,稍後我親自去處理!」
掛斷電話之後,信號慢慢弱下去,車子應該開進了隧道。室內幾人疑惑地彼此交換著眼神,各自鎖緊了眉頭。
此刻,羅家的客廳里,雪亮的燈盞將滿室映射得恍如白晝。大片大片繁複高貴的花朵圖案,鋪滿了腳下身價不菲的土耳其地毯,美輪美奐,富麗堂皇。
剛剛結束蜜月旅行的丁非從樓梯上緩步而下,對沙發里安靜飲茶的丁冉愉悅叫道:「阿冉,剛才我和嘯聲還在說著,打算明天回家去吃飯,你倒先來了。」
她的腰身圓潤了幾分,瓜子臉上小小的雙下巴若隱若現。少了些少女的活潑衝動,多了些少婦的穩重矜持。
見她行動遠不如從前靈活敏捷,丁冉關切地詢問:「阿姐,最近好嗎?懷著樣樣,會不會很辛苦?」
丁非慢悠悠走到沙發邊,小心穩當地坐了下來:「從前總聽人家說,懷孕初期會有孕吐,連油腥味都不能聞,很受折磨。可這些在我身上卻根本沒有發生,吃得好,睡得香,你看,腰圍足足大了兩個碼!」
「一定是樣樣疼你,捨不得媽媽受苦!」丁冉欣慰地笑道,「真是個懂事的小豆丁!」
「茲——茲——」,靜默多時的四方道昏暗小屋裡,接收器重新有了反應。
以聲音判斷,應該是幾個男人在交涉著什麼,大概是距離遠,非常不真切。踢踢踏踏一陣腳步紛雜,連續幾聲「砰砰」響動,看來是換乘別的車輛,重新出發了。
一個十分陌生的低沉男聲語調壓抑地說道:「這段時間辛苦了,阿文。老闆吩咐要好好犒勞你。」
聽得出,此刻的蚊仔放鬆了許多:「沒什麼Paul哥,都是輕傷。先送我回家吧,好久沒見到奶奶和妹妹了,也不知道她們最近怎樣了。」
那邊並沒什麼表示,隔了一會,毫無徵兆地開口詢問道:「對了阿文,那天夜裡,東區的麗都,老闆陪崔少借酒澆愁的時候,你也在場吧,還記得他們都談了些什麼嗎?」
「嗯……啊!不!」蚊仔隨意應了一聲,又立刻意識到危險,趕緊改口,「那天我一直在門外守著,根,根本沒聽見老闆他們的談話。」
「那你還在崔放面前胡說?」男人極為不滿地問道。不知是確有其事,還是故意試探。
蚊仔語無倫次地慌張辯白著:「沒有,Paul哥,你信我!崔放確實問過我,問我崔少在德賢記擺酒那次是不是老闆給他出的主意,我什麼都沒說啊!我從來……」
對方並沒給他機會多加解釋:「老闆交代要查的那件事,探聽出什麼了嗎?」
蚊仔聲音即刻低了下去,明顯更不自在:「這……應該和老闆推測的一樣,只是……還沒找到證據。」
「那地點呢?」
「也……還沒……」
縱然坐在一海之隔的里島四方道,依舊能清晰地感到,那一端氣氛憋悶到令人幾欲窒息。
丁冉將帶來的大包小包拆開,滿滿全是孕婦用品,吃的用的聽的看的,林林總總,花樣繁多。
「好傢夥,阿冉,可真夠專業,我們自己都沒想到的,你竟準備了。」丁非驚訝地笑了起來,高聲招來羅嘯聲,夫妻倆一一翻看著,「沒想到,年輕男孩也懂這些!將來阿冉結婚了,一定會是個好丈夫。」
羅嘯聲聽了太太的話,酸酸反問:「咦,老婆,你的意思……我不是個好丈夫嘍?」
「呵呵呵,」丁非反被他逗笑了,指著羅嘯聲對丁冉抱怨說:「看你姐夫,在外人面前又斯文又大度,偏偏對著我就喜歡挑刺吃醋!」
丁冉溫和笑笑:「是因為在乎你才這樣的。」
「看看,還是阿冉說話最公道!」羅嘯聲感嘆著。
不知幾時開始,綿延一冬的雨水又淅淅瀝瀝落了起來。訊號接收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幾人不得不小心豎起耳朵,勉強捕捉著電波那頭的一舉一動。
忽然,蚊仔尖銳地高聲質問:「這是去哪?Paul哥,這不是去我家的路!你們要幹什麼?」
回答他的,是肉體與肉體激烈地碰撞聲,一片混亂。呼喊,咒罵,喘息,嘶吼交錯混雜,此起彼伏。之後隨著刺耳的剎車聲,「嘭」,似乎撞到了什麼。
四周沙沙作響,蚊仔的聲音被雨水沖刷得悽厲而蒼白:「都別過來!誰過來我就扎爛他的脖子!再走前一步就殺了他!」
一道雪白的閃電猛然划過,瞬間將漆黑的夜空劈成兩半。緊接著,「咔嚓」一個驚雷,震天動地。
丁非嚇了一跳,本能地向丈夫懷裡縮去。羅嘯聲疼惜地攬過她肩膀,小聲安慰:「大豬豬嚇到了嗎?不怕,老公抱抱。那小豬豬有沒有嚇到啊?」他的手放在丁非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溫柔摩挲著。
丁非嬌嗔地推開他:「好啦,快去準備晚餐吧,小豬豬不餓,小豬豬的舅舅也該餓了!」
目送著羅嘯聲像模像樣地穿起圍裙走向廚房,丁冉假作隨口探詢道:「這幾天阿姐和乾爸有聯繫嗎?轉眼都一個多月了,不知……身體怎樣?」
「阿爸可是特意交代不許人打擾的。」丁非摸摸丁冉的頭髮,示意其儘管安心,「又不是第一次了,從前出去談生意,一去許多天杳無音信的,也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