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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心裡再多不滿,九爺也從未違逆過自家寶貝女兒的意思,甚至幾次礙於笑珍面子,還紆尊降貴提攜了那小子不少。他想得開,小女孩嘛,喜歡什麼不過是一陣新鮮,等過了這個勁頭,自己就放下了。
笑珍會喜歡上雷霆,也不是偶然。陸家有錢,有地位,有靠山,所以挑男人的時候從不需要考慮經濟,家世,背景。簡簡單單地只要「喜歡」就夠了。她是學文學的,滿腦子浪漫主義情懷,在她眼中,最有魅力的男人,是身騎白馬手持長劍、披風招展馳騁而來的騎士,最有激情的場面,是這樣一個健壯高大的騎士將她一把擄上馬背,絕塵而去,消失於天地間。
身邊那些在政界商場上混得順風順水的成功人士們,無一不被冠上了「國賊祿鬼」的名頭。只有雷霆不同,在笑珍眼裡,雷霆就是個充滿傳奇色彩的現代騎士。初出茅廬便以身犯險,帶人端了大元的軍火倉庫;天王里不顧安危,隻身救出自己大哥;巴山港重重包圍之下,九死一生全身而退……有關於瘋狗雷霆的傳說,一樁一件猶如金光閃閃的徽章,披掛滿身,漸漸妝點出了一個笑珍心目中夢寐以求的完美男人。
這種參雜了幻想和仰慕的愛意,猶如某種毒藥,起初只是一點點,再一點點,不想卻上了癮,縱然知道他心有所屬,縱然認識到求之無望,卻依舊前赴後繼、飛蛾撲火般勇敢地表達著自己的熱情。
我愛你,與你無關。
對於幫會裡派系之間錯綜複雜的權力之爭,對於眾人笑臉之下暗藏玄機的針鋒相對,笑珍自然是搞不懂的。但她也隱約覺察出,這看似平靜的水面底下,涌動著滾滾暗流。
知道丁冉和刀師爺幾個正在追查丁爺死因,雷霆也為此勞心費神,笑珍很想幫上一把,卻又完全插不進手。想找私家偵探幫忙,細一琢磨,自己能想到的辦法,可能那幾個男人早就想過了,也試過了。
這使她再次感到了自己的卑微與無能。
星期天,與姑媽約好去喝茶,到了才知道,又是千篇一律的相親會。眼前的對象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總之說不出好壞,只覺得無趣又無味。姑媽在一旁口若懸河大肆吹捧著,對方也談天論地、旁徵博引,可笑珍卻完全提不起興致,一杯接一杯地灌著咖啡,依舊昏昏欲睡。
中途借著去洗手間的機會,狠狠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心裡暗暗埋怨姑媽不該自作主張。
這個街區女性向商品的店面居多,所以洗手間門口大排起了長龍。笑珍因為咖啡喝多了,內急得緊,大有呼之欲出的趨勢。看看拐角處的男洗手間空空蕩蕩,便顧不了許多了,瞅准機會,見沒人注意,一溜煙衝進去,走到最裡面的隔間,立即關門上鎖,終於可以暢快地解決生理問題了。
事有不巧,之前空無一人的洗手間,在笑珍進來之後,竟又陸續進來兩個男人,並排站著放水,還慢悠悠聊起了天。為了不被發現,笑珍只好屏氣凝神耐心等著他們離去。
嘩嘩的水聲之中,一個公鴨嗓說道:「老表,知道今晚什麼差事嗎?」
另一個略娘氣的聲音響起:「噓,別冒冒失失的。只告訴你一個,事關重大,不許出去胡說啊!車上放炸彈那件事,被人知道了,打電話勒索五百萬呢!」
「五百萬?丟!那事咱們做得挺乾淨的,怎麼會有人知道?」
「人家在電話那頭說得有模有樣,怎麼辦?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萬一真有什麼把柄落在那人手裡,咱們都得完蛋。謀害大哥是不忠不孝不義,按幫規要三刀六洞剜眼挖心的!」
之後是窸窸窣窣整理衣物的聲音,隨後吧嗒一聲,似乎是用打火機點菸。
笑珍憑藉直覺推斷,他們談話的內容和丁爺死因有關。她悄悄趴到地上,借著窄窄的門縫望過去,兩雙腳正向外移動,一個穿著土黃色球鞋,另一個穿著尖頭皮鞋。
腳步聲一消失,她立刻沖了出來,貼著牆角觀察對面人群,很快根據鞋子辨認出了那兩人,隨即用頭髮遮住臉孔,小心跟著。一路不遠不近觀察著,那兩人與另幾個面目不善的男人會合後,在路邊抽了幾支煙,便乘上一輛麵包車走了。
笑珍趕緊駕車追去,路上抽空打了個電話給九爺,將自己偷聽到的內容急急講述了一遍,並斷言這一定是個重要線索。報出了行駛方位之後,也不理會九爺的連聲制止,直接掛上了電話。
車子開到海邊,那行人下了車。笑珍不敢跟太緊,將車遠遠停在隱蔽處,發了個信息告訴九爺她在白浪灣,讓人趕緊到,便匆匆關掉了手機。夜裡安靜,地方又空曠,萬一手機鈴聲響起,難保會有人聽見起疑。
雖然沒有跟蹤經驗,笑珍也知道自己的舉動十分危險,於是加倍小心。她脫掉鞋子和亮紅色的外套,將它們藏在岸邊樹叢下,只穿著與沙土顏色相近的裙子,光腳跟了上去。
那行人警惕性不高,完全沒留意身後有尾巴,邊走邊聊著黃色笑話。笑珍藉助岩石的遮擋,俯身慢慢跟著,全神貫注望向前方,卻不知道自己背面完全暴露了出去。
忽然,一隻大手覆蓋上她的口鼻,笑珍本能地想要尖叫,卻無法發現聲音。手腳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制住了。她極力扭頭想去看看背後的人是誰,腦後猛地一疼,墜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