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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丁非和羅嘯聲一再表示,與奢華的婚禮相比,他們更追求日常生活之中的平淡幸福,但以丁羅兩家的地位,又怎麼可能簡單低調呢,起碼依丁爺的心思,是不肯給女兒留下一絲一毫遺憾的。
一個月很快過去,教堂中,管風琴奏起聖潔的婚禮進行曲,丁爺面帶微笑,牽著丁非的手依依不捨地將她交給羅嘯聲。在上帝和親友的見證下,新郎新娘宣讀了結婚誓詞:無論貧窮疾病,永遠忠於對方,彼此相愛,直至生命終結。
滿座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一對新人在祝福中相擁親吻。只有新娘的爸爸和弟弟,各自背過身去,趁人不備偷偷擦拭掉眼角溢出的淚花。
雷霆站在丁冉後面,悄悄湊過來耳語道:「真他媽感人,以後咱們也搞個這樣的婚禮,嗯……去外國辦。」
丁冉鼻子悶悶地悄聲嘟囔:「咱們之間用不著這個。反正我是既不需要戒指來套牢,也不需要誓言來保證。」
「我就是想呢,」雷霆坦誠心意,「不能讓你比別人差什麼,人家有的,我也要讓你都有!」
丁冉回頭撇了一眼,輕輕笑道:「我現在有的,已經是最好的了。」
幾步之外,阿堅望著新郎新娘滿臉艷羨:「唉,我的『小結巴』什麼時候才能出現呢?」
刀刀貼上來扇著涼風建議:「很容易,帶上一千萬現金,站在東九條大道商業中心樓下,大喊一聲『我想結婚,誰來做我的新娘!』從八歲小妹到八十歲老母,各色各樣的『小結巴』會蜂擁而至。」
阿堅很認真地考慮了一番他的建議,搖搖頭:「我不中意愛錢的女人!」
刀刀嗤嗤笑道:「誰說她們是愛錢?她們愛的是有本事的男人!只不過,她們衡量男人本事的大小,是用財產多少而已。」
羅嘯聲一直陪伴在丁非左右,出出進進十分細心。按照婚禮程序,兩人倒了香檳切了蛋糕,與來賓照完相之後,又被簇擁著拋撒花球給未婚的小姐們。丁非大笑著昂頭將花球向後方尖叫的人群拋去,自己一不留神,踩到了婚紗裙擺,差點跌倒。
羅嘯聲和丁冉見狀,趕緊衝上去接住她,羅嘯聲快了一步,將丁非穩穩抱在懷中,對隨即趕到的丁冉說:「阿冉,放心吧,以後阿非就是羅太太了,我會照顧好她的。」而丁非也縮在他懷裡嬌羞地笑了起來。
看著他們郎情妾意、笑靨如花,丁冉開心之餘,依舊對不明朗的未來隱隱擔憂。這場婚姻在帶給丁非幸福和滿足的同時,是否也相應地,會給他和雷霆帶來了某些危機呢?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不久之後來到人世的樣樣,能夠有一個完整的家,希望她能健康快樂地長大。
丁非離開家的第一個夜晚,整個丁府好像缺了點什麼,冷清許多。
夜裡丁冉睡不著,起身下樓找東西喝,意外看到丁爺一個人呆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對著電視機出神。
房間沒開燈,只有閃爍的螢光投射到他臉上,恍恍惚惚,映襯得兩鬢斑白、老態盡顯。電視裡正播放著一段喜劇節目,誇張的笑聲在寧靜深夜裡穿透而出,可丁爺臉上卻沒有半點愉悅的表情。
猛然間,丁冉發現,不管丁爺在外面多麼威風凜凜、聲名赫赫,到頭來,也只是個會失意、會寂寞、會無助的老人罷了。
丁爺看到丁冉,緩慢起身,對他招招手「阿冉啊,咱們父子倆好久沒單獨相處了,來陪爸爸喝幾杯怎麼樣?」
丁冉欣然點頭,親切地攬著義父的手臂,來到了通往花園門邊的小酒吧間。
丁爺素來不喜洋酒紅酒,只偏愛家鄉的米酒。這種糯米酒香氣醇厚,味道甘甜,雖無辛辣之氣,卻後勁十足,會使人不知不覺間酩酊大醉。丁冉不敢多喝,只小口輕抿著。
安靜對飲一陣,丁爺陷入了陳年回憶:「當年你乾媽活著的時候,家裡常常自釀米酒。將糯米蒸熟了,晾涼,拌上酒麴,再冷水泡上三五天,底下就會滲出香甜的酒液了。那滋味……嚯,有生之年怕是再也嘗不到了。如今這些是阿仙釀的,米還是潮安的黑糯米,酒麴也是古法發酵的甜酒麴,味道卻大不相同了。」他眯著眼細品了一回,有感而發,「你說這糯米飯,擱上幾天,便餿掉了,可加一點點酒麴進去,卻又能變成佳釀。世間的事啊,是非對錯、成敗得失,竟全在一點之間……」
丁冉隱約覺得,丁爺這番話別有深意,一時之間卻又鬧不懂他所指為何,只好安靜聽著。
「阿冉,過幾天,我要去趟美國辦事,可能要逗留兩三個月。」丁爺忽然話鋒一轉,交代起了正事,「家裡就暫時交給你了。有什麼拿不準的,就和七哥商量,別看那老狐狸整天宣揚著退隱江湖不問世事,該握在手裡的,他一樣也沒丟下。陸老九呢,說話直、脾氣臭,但不記仇,關鍵時刻也能幫上忙。阿細是棵牆頭草,翻不起什麼風浪,至於大華,儘量和他保持距離。最要緊的,幫我看好你姐姐。」
這些話讓人憑白不安起來,丁冉臉色一緊,猶疑著問道:「乾爸,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什麼事也沒有,只怪多喝了幾杯,有些囉嗦罷了。」丁爺趕緊拍拍他肩膀,示意其安心,「話說回來,爸爸老了,總有一天會離開的。對阿冉你呢,我很放心,經歷的比一般孩子多,頭腦冷靜,心思也通透。令人擔憂的是你姐姐,阿非和你不同,她從小到大太順遂了,又時刻被人公主一樣寵著,是名符其實的溫室花朵。對別人來說的一點小小挫折,放到她身上,都會如同狂風暴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