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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東三條大道的路口,丁冉下了車。天有些涼,他忍不住將拉到頂端的拉鏈又用力提了兩下,手塞進口袋裡,腳步沉重地向家裡走去。
輕推開門,一陣溫潤的點心香氣飄散而來,客廳里,丁爺清減許多的身影端坐於沙發上,正與對面依偎在一處的丁非夫婦談笑風生。
見丁冉愣愣站在玄關處,丁爺無限慈愛地招手將他叫到身邊,親切詢問著近況,又拿出精心準備的禮物,交給小兒子。丁冉面帶歡快笑容,嘴裡說著問候和感謝的話,卻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茶杯里的熱氣蒸騰而起,將面目迥然相異的幾人籠罩其間,這幅舉家團聚其樂融融的畫面,被渲染得一片模糊。
忽然,手機響了,丁冉悄悄退出客廳,一接起電話,就聽到大馬沒頭沒腦急切嚷道:「冉哥,冉哥,你快點來……」
第53章 來自天明的抱怨
里島的夜,喧囂而瑰異。
炫目斑斕的霓虹燈影,將鋼筋水泥鑄造而成的摩登叢林妝點得富麗堂皇。車潮沿著暗青色的路面滾滾奔涌,匯聚成一條流光溢彩的夢幻星河。
這一刻的里島是鮮活的,迷離的,舒緩的,沉醉的。瀰漫著街頭小吃的香濃氣息,嘈雜著本地話語的頓挫腔調,充斥著酒精與肉體的歡愉誘惑。性感小姐的耀眼紅裙扭捏著包裹住翹臀,高跟鞋敲擊著大理石台階,的的作響。街頭藝人架勢十足地端起弓弦,一曲薩拉薩蒂的《鬥牛士之歌》從小提琴中激昂著盤旋而起。來自天南海北,膚色各異的人們,踩著城市特有的律動節拍,擁擠、碰撞於街頭巷尾,遊走、穿梭於酒桌與酒桌之間,享受著光影交織下半明半暗的曖昧時光……
這是一座不甘寂寞的島嶼,在這裡,本不該有夜晚的存在。
而這個夜晚裡所發生的一切,則完全是從幾名青春期少年蠢蠢欲動的獵奇心理開始的。
肯尼是大馬小馬在羅莎文中學的同學,新結交的死黨。父母是外交官,常年生活在國外,平時只有名老管家一起生活,難免寂寞無聊。這一天是他生日,幾個小夥伴實在想不出什麼新鮮樂子,就有人提議,一起混進夜店去玩玩。
這種聲色場所,自然是不允許未成年人出入的。於是一個叫峰仔的機靈鬼提出,可以幫大家偽造身份證件。如此一來,誰再扭扭捏捏不願意同去,就是沒膽量,沒義氣。而膽量和義氣,恰恰是少年們之間最被看重的品質。
十五六歲的學生仔,不管長得如何人高馬大,言行舉止間終究會流露出些許稚氣。打從一進店,就被人盯上了。
趁他們喝了兩杯酒,精神亢奮而迷亂的當口,幾個混混模樣的小子湊了過來,故意搭話,問想不想玩得更High更刺激,並軟硬兼施地往他們懷裡塞著藥丸,還信誓旦旦說絕對不是毒品,只是某種輔助性藥物。少年們自然知道那不是好東西,斷然拒絕,中間不知是誰先流露出過激言語,兩邊發生口角,最後動起手來。
這些學生平日雖然也沒少打架,但是和拿街頭械鬥當飯吃的小流氓動手,總難免吃虧。最後幾人被制服在角落裡,臉上或多或少都掛了彩。
小混混們被惹毛了,有人偷偷塞了包K粉在最囂張的小馬口袋裡,公然冤枉他偷偷散貨。並揚言自己人有個挨打受了傷,如果不出錢私了,就報警處理。其實就是吃定了學生們偽造身份證件,即便警察來了能查明真相,也並不敢報警的弱點。
小馬氣不過,又不想連累朋友,只好咬牙認倒霉,答應賠償對方醫藥費。他一直將雷霆視為榜樣,心心念念將來要做大哥,風光出街,自然不想被雷霆看到這幅慘樣子。無奈之下,大馬只得向丁冉求助。
丁冉接到大馬的電話,匆匆與丁爺交代了兩句,便急忙出了門。一路飛速飆車,趕到東九條大道上一家極不起眼的叫做「鹿角」的小酒吧。酒吧里光線昏暗,音樂聲震耳欲聾,強勁鼓點刺激得腎上腺素急劇升高。這樣雜亂的環境令丁冉頓感不適,仿佛牙齒摩擦過鐵皮一般,煩躁的情緒從心底一陣陣泛起。
印象中,這家「鹿角」是細爺旗下的場子。看去規規矩矩,實則黃的白的無一不沾。丁冉心中暗暗埋怨,那兩匹馬真是野得太過了,小小年紀學人家到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尋歡作樂,真該給他們吃點苦頭!
等到看見雙胞胎被人圍在牆角,額頭眼眶帶著淤青,可憐巴巴的樣子,剛剛湧起的火氣瞬間消去了一半。一個小光頭正站在少年們對面,腳踩在桌面上,罵罵咧咧指手畫腳著。
丁冉默默走上前去,拎起光頭的領子,將其一把掀開。
小光頭淬不及防,差點跌出個趔趄,回頭定睛一看,不過是個二十歲上下斯斯文文的年輕人,臉孔還挺漂亮,便並沒發作,只「呦」地一聲嘲笑:「小弟弟,你又是哪位?不會就是搬來的救兵吧?怎麼樣,既然來了,事情如何解決啊?」說話間挺起胸脯湊了上來,嘴裡噴出酸臭的酒氣,令人作嘔。丁冉趕緊遮住口鼻。
大馬小馬幾人見了丁冉,原本忐忑緊張的內心終於有了些底氣,紛紛站起來,怯怯叫著:「冉哥。」
丁冉淡淡瞄了兩人一眼,也不多話,轉頭指示為首的光頭:「開個價吧。」
光頭仔扯過個頭上鼓著大包的小子,一臉醉態笑嘻嘻地說:「我這位兄弟呢,就被弄傷了頭,可大可小的!又要檢查,又要打針吃藥,還要算上誤工費雜七雜八的,嗯,難保以後留下什麼後遺症……」他一伸手指,比劃了個不小的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