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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冉偏過去一點,面向電源開關的方向,隨口閒聊著:「上次崔叔送我的那串翡翠珠子,我原以為只是普通的裝飾品,今天無意中給個行家看到了,才知道竟是絕佳的老坑冰種,價值連城。平白拿了人家這麼貴重的東西,心裡老大不舒服。我想,這幾日有空請崔叔和炎哥吃頓飯,就當是道謝吧。方便的話,乾爸能作陪嗎?」
丁爺專心塗抹著藥膏,對小兒子一席話全無戒心:「你不要想多了,他的翡翠雖然值錢,阿爸也沒少送炎仔好東西。倒是你,能懂得人情之故,這是個進步。不過,炎仔最近恐怕是沒空的,起碼要過了二十五號,才能脫得開身。」
丁冉裝傻充愣道:「炎哥不是幫乾爸做事嗎?怎麼我見他很閒似的,剛剛還聽見他跟人說什麼要去巴山釣大魚。真不知道在搞什麼,巴山港是工業區,怎麼能釣魚呢?」
「這個炎仔!」丁爺聽了丁冉的憑空誣陷,無奈地搖了搖頭,「越來越沒有分寸了,這樣下去怎麼行,早晚會出岔子。我要提醒阿放好好看著他才行。」
上好了藥,丁冉忽然想起了什麼:「乾爸,上次我跟你說的,幫奔叔兒子申請就讀羅莎文中學那件事,還需要你在擔保文件上蓋個章。」
丁爺點點頭:「到我書房來拿吧。」
進了書房,不出所料,丁爺先習慣性地點起支煙,長長吸了兩口,才動手開抽屜翻找名章。
丁冉微微提高聲音道:「阿爸,忘記姐姐的規定了嗎?你今天煙已經過量了!」
說完放肆地動手奪下了丁爺叼在嘴裡的香菸,丟到菸灰缸里按滅。借著身體的遮擋,指頭一溝,從煙缸邊緣厚厚的一層菸頭底下,將粘滿菸灰的竊聽器帶了出來,藏進口袋。
螳螂捕蟬,也要順帶照顧著身後的黃雀。與此同時,丁宅另一端某個小房間內,阿仁得到了如下信息:崔炎,巴山港口,二十五號,釣大魚。
而距離丁宅二十五公里外的警署內,具有四分之一英國血統的東區高級督察詹士湯,也隱隱預感到,自己距離總警司之位,似乎又邁進了一步。
兩日後,外島東南隅,依山傍海的白岩峰上,雷霆與丁冉肩並肩拾級而上。阿堅和刺蝟遠遠跟在後頭,忙裡偷閒領略著外島的錦繡風光。
行至峰頂,青蔥掩映之間,顯露出一座金檐紅牆的古老建築, 斑駁而厚重的匾額上題寫著「片瓦寺」三個大字。入了寺門,香氣縈繞,遙遙傳來「六字真言錄」清幽肅穆的旋律。大殿不見人影,光線略顯暗沉。
佛爺座前供奉著蓮花燈,我為沙門,處於濁世,當如蓮花,不為污染。丁冉恭恭敬敬上了香,跪在蒲團上,雙手高舉頭頂,然後深深一拜,無限虔誠。
雷霆好奇地問他:「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信佛了?」
丁冉想了想:「兩個月前,在醫院裡醒過來那天。」
雷霆撇撇嘴:「把你救活的是大夫,又不是佛祖。」
丁冉笑笑,也不爭辯。
雷霆百無聊賴地伸著懶腰:「你說,在廟裡祈求咱們那些殺人越貨的勾當順利圓滿,菩薩會不會難做呢?」
丁冉看看他:「誰告訴你我是替自己敬的香?我是在為本島警務人員上香,祈求他們這一次能夠『鏟奸除惡』,勘破軍火大案。」
拜過了佛爺,順著九曲小徑轉到後面居士休息的雅致禪房。早有一人等候在內,一身中式衣衫,鼻樑上架著副茶色無框眼鏡,行止悠哉,神色怡然——正是刀少謙。
桌上擺放著整套茶具,丁雷二人落坐之後,刀少謙便動手燒水烹茶。頭道水洗茶,二道水高出壺口,衝掉浮沫,沸水遍澆壺身,之後輕點入杯,七分滿,須臾之間一室生香。
窗子大開著,下面便是懸崖峭壁。依窗遠眺,奇峰突起,怒濤拍岸,群鷗紛飛,極盡山海之致。
丁冉端起茶杯,觀色、聞香,慢慢品著。雷霆則一口飲盡,不解地說:「既然是入伙,就到文武廟斬雞頭、燒黃紙嘛,搞什麼大老遠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燒香喝茶。」
刀少謙推了推眼鏡,半真半假地說道:「劉備三顧茅廬,也是跑到南陽去『顧』的,雷老闆你聘師爺,自然得到我的地盤上,按我的套路來了。我既不勞你頂風冒雪,也沒使你吃了閉門羹,更不需要你三催四請,還親自奉茶,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雷霆興沖沖說道:「三顧茅廬,這個我知道!諸葛亮住在臥龍崗,劉皇叔連著去請了三次。兩人還作了個《隆中對》。刀師爺打算跟我作點什麼?」
刀少謙高深一笑,撤下茶具,從旁邊小几上取過電腦,敲敲打打一陣,屏幕上顯示出一副錯綜複雜的圖片來。雷霆腦袋湊上去仔細一看,是本島地圖。
丁冉在背後咕嚕一笑,幽幽地說:「咦?我還以為你只用筆墨紙硯呢……」
地圖放大,其中幾條道路被紅色覆蓋住了,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標點不停閃爍。刀少謙指點著解說道:「這三條,都是從東區到巴山港的路,之所以選擇它們,是因為路程中間都有兩個以上的三百六十度圓形旋轉彎道,並且沿途有大型地下停車場。這很符合我和丁丁商議的計劃。而這些閃爍的點,是監視器所在的位置,不止道路,還包括周邊商鋪和居民區。」畫面映射在眼鏡片上,螢光閃爍,詭異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