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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冉眼睛一亮:「幹得好,你怎麼搞到的?」
刀少謙拖著長音故作高深道:「這個嘛,哼哼,沒有一點本事,怎麼敢勞動雷老闆大老遠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燒香喝茶呢!」
對於他的旁敲側擊,此刻的雷霆沒功夫理會,只顧著摩拳擦掌道:「好,我立刻讓阿堅親自去將這三條線路跑上幾遍。計算好每一步的時間,然後咱們再確定最後的路線。」
丁冉提醒他:「要留意周圍有沒有單行道,有沒有臨時修路。」雷霆謹慎點頭,將阿堅和刺蝟打發了出去。
刀少謙接著說道:「然後是車子的問題,這個由我來準備。我在暗處,有什麼動作也不會被人察覺。改裝和上漆分別交給不同的人,彼此互不認識,務求保險起見。」
丁冉又不放心地補充道:「當心開車人的外貌,身高、長相、衣著,都要留意到。」
刀少謙拍拍他肩膀,示意儘管放心,又在電腦上點開一張圖片:「這是我找到的存貨地點。」
雷霆細看了看標記的位置,驚異道:「怎麼在崔炎的地盤上?」
刀少謙倒了杯茶,抿上兩口,耐心分析道:「老闆,丁丁,你們有沒有想過,警方可以在幫會裡安插臥底,那警察內部,很有可能也有我們的人。如果有,怎麼辦呢?他的職務是高是低,權限有多大,咱們都不得而知。但是我想,丁爺一定是知道的。萬一他查出警方繳獲的軍火數目不對,丁爺必然會徹查此事。」
停頓了一下,見沒人反駁,他自己點點頭,繼續說道:「所以說,最危險的地方,便最安全。只要我們低調行事,不給崔炎察覺到什麼,那麼我們得益。一旦暴露,就將罪名一股腦推到崔炎頭上,不賠不賺。」
思量再三,雷霆一拍桌案,舉杯道:「就這麼定了,來,以茶代酒,祝咱們首戰,馬到成功!」
三人舉杯相碰,意氣昂揚。
接下來,又就細節問題深入探討了一番,因為太過興奮,竟絲毫沒有察覺時間的流逝。直到黃昏時分,才意猶未盡地分手下山。
順著台階緩步而下,雷霆發自內心感嘆著:「沒想到,這個刀少謙還真有點兒本事。」
丁冉默默跟著:「他的本事,可不止於此。」
雷霆稍顯疑惑:「他以前不是做大狀的嘛,要說口才好、打官司在行倒沒什麼,怎麼會擅長對付警察呢?」
丁冉輕笑:「正因為他擅長對付警察,所以做不成大狀,只能給黑社會做師爺。」
望著雷霆高大而矯健的背影,感受著此刻難得的安逸,丁冉內心忽然生出幾分忐忑,輕聲詢問:「雷霆,你真想好了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這一回,成了最好,若是一旦中間出差錯,或是我們的計算有失誤,你恐怕就……」
雷霆收住腳步,轉過身,迎著夕陽的餘暉堅定答道:「你知道我,生在後巷,幾歲大老媽就死了,老爸四處殺人,被丁爺一槍子兒給崩了。沒親人,沒朋友,沒念多少書,也沒別的本事。我這二十幾年,能選擇的機會不多,但每次只要有機會給我選,輸和贏,我一定選贏!進和退,我一定選進!」聲音之中,充滿了力量。
丁冉用力點點頭:「好,那今後,這也是我的選擇!」
阿堅和刺蝟被派出去做事了,雷霆開丁冉的車送他回家。路上雷霆好奇問地丁冉:「既然知道阿堅是臥底,為什麼還留他在身邊呢?」
丁冉反問:「為什麼不?像這一次,不是派上用場了?」
雷霆有些替他擔憂:「兵就是兵,賊就是賊。身邊放個克星,每天都提心弔膽的,萬一哪句話說錯,被抓住了罪證,以後想洗清就難了。依我說,這一次事成之後,就立即除掉他。」
丁冉仰靠在椅背上,眼望著車頂,緩緩說道:「世上有警察的那天起,就有了黑社會。黑社會不消失,警察也不會消失。就好像光和影子,需要互相襯托,才能證明彼此的存在。黑社會在前面跑,警察就在後面追。黑社會跑太慢,警察追上之後,把它一口吞掉,那警察以後就沒得吃了。黑社會跑太快,警察不追了,黑的變成了白的,就會有更黑的來黑它……」
正說話間,前方寧靜的道路平地起了波瀾,巷子口忽然湧現出兩幫人馬,各自提著鋼棍砍刀,相向而立。先是彼此叫罵一陣,繼而有人躍躍欲試,很快兩撥人馬廝打在了一處。原來是小流氓械鬥。
丁冉叫一聲:「倒!」
雷霆麻利地置倒檔,一把方向盤,車子悄無聲息滑進了旁邊小巷,露出車頭,恰好遠遠觀戰。丁冉擰開音響,車子裡流淌出悠揚起伏的大提琴曲,兩人極有默契地窩在座位里,從容觀望著。
街那頭,人影晃動,刀光劍影,血花紛飛。混混們嘴臉糾結,拼命劈砍。碰撞和哀嚎都被琴聲掩蓋,所有人伴隨著Astor Piazzolla的自由探戈,舒展而豪邁、暴烈且優雅著。
如果黑幫是一部史詩,那麼眼前的一幕,便是它亘古不變的破題序曲。
很快,巡邏的軍裝警察手持警棍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邊跑邊將哨子塞進嘴裡,鼓起兩腮,無聲地吹起。人潮翻湧著,糾纏著,警棍、砍刀、混混、警察,交織出一副迷幻而澎湃的畫面,伴隨著琴弦的起伏、顫動、變調,終於激情迸發,化作一弓詠嘆,咆哮而出……
第17章 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