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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在夢境裡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和生命的威脅,但是在醒來之後,這種驚懼的感覺又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地淡去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絕望和痛楚都好像是很久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了,情緒淡去,便只剩下那些雖然清晰卻又覺得遙遠的記憶,其影響力已經被大大削減了。
所以那波瀾起伏又寫滿了黑暗的夜晚,只用兩個小時的時間來沉澱,便也足夠了。
“你是說,你夢見自己穿越到了一家神經病院,被一群神經病追殺,最後帶著黑暗中唯一的光逃出生天了?”宋雯嗦著麵條,有些玩味地看著自家好友面無表情流淚的蠢樣,興致勃勃地道,“看樣子你昨天晚上睡得很糟糕,所謂的夢境其實是大腦皮層的神經細胞沒有停止運動而產生的影像,你將夢境裡的細節記得這麼清楚,只怕是大腦一個晚上都沒有休息,難道是因為酒精的緣故還處於興奮的狀態?”
林夕微微黑線,道:“為什麼你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真是讓人想抽你。”
“我只是對你的夢境有點感興趣罷了。”宋雯隨手拿過桌子上的便簽紙和鉛筆,支棱著下巴興味盎然地道,“雖然說是夢境,可能存在著你潛意識的自我補充,但是清晰到這種地步也實在少見。你知道的,夢境大部分殘缺不全,但是你這個夢居然很有邏輯性,就有點嚇人了。”
宋雯將林夕所說的故事線記錄了下來,將所有的線索串聯在一起:“首先,我最為感興趣的自然是這個叫‘零’的孩子的身份,他毫不猶豫地殺死了茜茜,但是按理來說,他作為孤兒院裡長大的孩子,應該和神父以及茜茜的感情要更加深厚一些才對,但是從你的角度上來看,他似乎把你看得很重要,比朝夕相處的夥伴以及守護他們的神父還要重要。這點很奇怪。”
“的確。”林夕仔細地回想夢中自己的情緒波動,緩緩地道,“而且,可能是因為做夢的原因吧,夢裡我似乎莫名其妙的會知曉一些事情,比如他人的情緒波動,或者一些奇怪的推理。夢裡我以為自己擁有了讀心術,但是如今想來,應該是做夢的上帝視角。”
“你一見到零就對他心生親近,並且因為他保護了你而將他視為‘同類’。”宋雯將這個疑點記錄了下來,斟酌道,“但是以你的性格,在經歷了追殺和恐怖事件之後,你會這麼毫不猶豫的相信一個NPC?甚至拼盡全力也要將他帶出去?這種心理本身就很不正常。”
“好像……是這麼回事……”林夕絞盡腦汁,才不太確定地道,“夢裡的我,似乎有很敏銳的直覺,而且情緒和自我意識都被放大了不少。”
“對,你很多行為看上去就好像是潛意識的動作,而不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但是其實這是正常的,因為你在做夢。”宋雯道。
“好吧,零的事情先暫時放到一邊,另一個疑點就是神父,他的話語看似神神叨叨,但是每一句似乎都藏了一些話在裡頭。”宋雯甩了甩筆桿子,道,“神父和零,這兩個人的台詞都是重點,你一字不落地跟我說一遍。”
林夕的記憶力不錯,而且這個夢境實在讓她有些刻骨銘心,於是便也不怕浪費時間地將神父和零說過的話都複述了一遍。
“神父後來說,我給過你選擇,但是我選錯了。”林夕說完就忍不住吐槽道,“我就沒見過他有給我什麼選擇啊!”
宋雯盯著寫滿台詞的便簽紙看了半晌,突然道:“不,其實是有的。”
林夕微微一愣:“什麼?”
“你看這一句,他說你聰明卻又不夠聰明。”宋雯圈起了神父的台詞,隨即將便簽紙往前翻了翻,翻到林夕跟零在談論“綠樹紅花”的那一番對話,“然後你看看這裡,你問零為什麼畫的是‘紅樹綠花’,他是怎麼回答你的?”
林夕面色微變:“你是說,我的密碼其實輸入錯了?”
“密碼沒錯,顏色反了。”宋雯沉吟地舉起便簽紙,道,“零告訴你,說大家都是這麼畫的,一個人沒有見過紅花綠樹並不奇怪,但是所有人都沒見過,不是就有些不可思議了嗎?所以我猜測——這個孤兒院裡的孩子可能是色盲。”
“神父的密碼是專門寫給孩子們看的,所以自然是按照孩子們的視角來設定的。神父說的兩條路或許就在這裡,如果你有注意到這裡孩子們的不同尋常,或者認真看完茜茜的日記,那麼你或許能找到正確的出路。”
“兩個密碼或許是通往兩個不同的地方,一個是出口,另一個嘛……”
林夕想到那密密麻麻的白骨和屍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覺得脊背發涼。
“其實還有一點很奇怪的,是神父這種始終矛盾的態度。”宋雯再次圈起神父最前和最後一部分的台詞,道,“從最初的表現上來看,他在唱聖歌並且禱告,按理來說,如果當時候他真心實意地覺得對這些孩子們來說,死亡是一種解脫。那麼他不應該還多此一舉地懺悔、阻攔你卻又給你逃跑時間的行為,他完全可以一把火燒了這個精神病院,如他所願地將自己和所有人一起埋葬在火中。如此矛盾,只能說他本身就在掙扎猶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