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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也是這麼想的,她覺得以前的自己就是個混帳,如果她能見到過去的自己,她或許真的會選擇將那時的自己掐死。
“你又想起以前的事了?”宋雯微微一怔,她是林夕的青梅竹馬,自然知曉她話中的深意,“別想太多了,你那時候是非觀念還未成熟,還在上小學呢,能知道什麼?總不能為了過去的回憶,讓自己一輩子愧疚下去吧?”
正如林夕所說的,孩子們都有本能抱團的天性,在成長的過程中,每個班級里都不可避免地出現一個兩個“被排擠者”。
林夕是施虐的那一方。
中二期的小孩脾氣暴躁,幾乎是不可理喻的。那時候的林夕,張揚桀驁,雖然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行為,但是言語傷人,總是難免的。孩童天真不知事,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造成什麼後果,於是肆無忌憚地傷害他人,甚至還可能耀武揚威,將之當成炫耀的資本。
直到有一天,清醒了。
有很多藉口可以開脫她的過去,她可以說小孩子不懂事,可以說那時候的自己不分善惡,但是那麼多的藉口,其實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折磨著林夕的是她的記憶和已經成型的思想觀念,她時時刻刻都記得,自己犯下了無法挽回的錯。
“所以啊,我其實一直都不太懂你。”宋雯將買來的奶油麵包掰了一半,遞給林夕,“你這個人其實很奇怪,也很矛盾。有時候會很感性,有時候又會很無情,我有時候都搞不清楚你在想什麼,如果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以前被你欺負過的人,那去道歉怎麼樣啊?”
“沒有意義。”林夕咬了一口麵包,垂下了眼睫,“所謂的道歉,不過是給被害人造成二次傷害罷了,為的不是別人,為的是自己。因為當一個人說出‘對不起’的時候,其實他就是在等待對方說一句‘沒關係’,好讓自己解脫,讓自己放下這些事情。但是這世上不是所有的‘對不起’都能換來一句‘沒關係’的,有些則像魯迅先生毀掉的那個風箏一樣,無怨的恕,說謊罷了。”
宋雯無所謂地咬著鬆軟的麵包,她看著林夕始終沉鬱的眉眼,突然間想到了什麼。
她記得她曾經攔住過於修文,她告訴他,林夕是個在感情上很較真的孩子,他如果不是認真的,就別再抱有那種要玩玩的心思。
那時候於修文笑得不屑,說道:“你又怎麼知道她不喜歡我?她從來不拒絕我,你根本不了解她,她是個很溫和柔軟的女孩子。”
其實於修文說得沒錯,林夕是一個很溫柔也很有底線的人。她只守著自己心中的一片淨土,任憑外界如何污濁,都與她毫無干係。
但是約莫是因為過往做了很多錯事,讓她不堪回首,以至於她如今和人相處時就會不自覺地帶上了這一份“溫柔”。她不拒絕別人的任何請求,她會包容身邊人所有的缺點和錯誤,諒解別人的一切,哪怕她不喜歡。但是這是愛嗎?是喜歡嗎?是代表她在乎你嗎?
不是的。她溫柔是帶著冷情的。
她心裡有一本自己的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冷眼旁觀,看著身邊的人得寸進尺,越來越過分,越來越讓她無法忍受。當她對一個人的忍耐和情分完全被耗盡之時,她就會將曾經對那個人的好全部收回,變得冷酷而又刻薄,哪怕平日裡覺得無傷大雅的小錯,在她眼裡都會變作礙眼的尖刺。因為她已經決定不再包容你,所以她拒絕給你哪怕只是一點微薄的,甚至會遞給陌生人的溫柔。
她曾經犯了錯,傷害了別人,她為此而煎熬,所以她現在放縱著別人,讓別人傷害她。她的血肉是溫的,骨子卻是涼的,別人對她三分好,她一定要回報十分。不是因為她愛你,而是因為她要自己無愧於心,在你背叛的時候毫不猶豫地丟掉你。
她遇見一個人,會先看到彼此的結局,她對你好,心裡卻在等著你的背棄。
等著你背叛她,她就能像甩掉一袋子垃圾一樣把你完全拋在腦後,繼續自己的游離。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悲觀、無情、通透、卻又理智凌駕一切,涼薄得近乎無情。
於修文在情場上縱橫多年,得意洋洋地說自己從無敵手,他覺得在林夕身上耗費了兩年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卻全然沒想到這姑娘始終都未曾將他放進眼裡。宋雯有些想笑,又覺得有些悲哀,林夕的好友多是君子之交,唯一的好友是她,而且還是因為她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這樣的人,又有誰能走進她的心裡呢?
宋雯吃完手中的奶油麵包,感慨地嘆息道:“你完了姑娘,註定孤獨一生,為你點蠟。”
林夕叼著麵包,一臉懵逼:“……”
宋雯恨鐵不成鋼地捏著她的臉,問道:“你有沒有理想型?或者是曾經想過的未來伴侶?姐幫你大浪淘沙,好歹淘一個出來!於修文那狗貨雖然不是東西,但是玩玩還是不錯的。我覺得你現在需要談個戀愛來調節生活調節心情。”
林夕下意識的想到了西里爾,然後很快自己便打消了這個有些可笑的念頭,真是傻得不輕了,才會對一個虛構出來的人物產生好感。
她意興闌珊,正想敷衍過去,宋雯卻突然道:“我之前一直覺得你夢裡的神父跟你有點和而不同,你是不是做夢的時候代入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