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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看著這些訊息,面上卻依舊沒有多少表情,她早就猜到了這個結局,所以也不以為意:“話就說到這裡,我會將錄影和資料庫里的數據全部備份並上交給聯邦,請牢記,兩方勢力共存的狀態下,一方汲汲於營不停改造自己,一方明知弊病卻選擇自閉雙目,那勝負從一開始就沒有懸念了。”
“選擇面對還是選擇逃避?由你們自己決定。”
言盡於此。
林夕抬頭,看見光屏上出現得最多的一句話,是“你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你”。
憑什麼呢?
林夕突然想起小學時的語文課本,在描繪烈士的犧牲時總是難免濃墨重彩地敘說他們的慘烈和不易。
當一個蕭條而又落魄的種族裡出現了這樣的一個人,在最絕望的時刻勇敢無畏地沖入了刀山血海,用最慘烈的死亡喚醒所有人的血性,就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無聲中發生了改變。或許一己之力的確無法改變什麼,但是在他的犧牲之後,會有無數跟他一樣的人站起來,義無反顧地奔赴死亡,百死無悔。
犧牲的人多了,就的確能改變什麼。
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他們懶惰、自私、冷漠,被逼到了絕境才會懂得奮起,但是他們也會有莫名其妙的勇敢、大愛與無私、可以用累累白骨去堆砌出一條通天的明路。如果沒有用慘烈的現實狠狠地將他們打醒,他們或許永遠都不會也不願意去弄懂現實和虛擬的區別。
虛幻的再怎麼美好那也註定是虛幻,現實再怎麼殘酷那也是他們需要去面對的現實。
“證據?”林夕神情淡漠,一串磅礴可怕的數據體鎖定了她的位置,她卻依舊巋然不動,“我就是證據。”
一股摧枯拉朽般的力量碾壓而來,失去了葉青精神力的保護,林夕的遊戲驅殼一點點地被拆解成無數的代碼。
她依舊一動不動地坐在光屏前,忍著身體破碎的劇痛,沒有吭聲。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靜止的按鈕,就連不斷刷新著群眾言論的光屏都卡殼一樣地停止了滾動。周圍安靜得可怕,在萬眾屏息的死寂中,唯有林夕一雙平靜的眼睛倒映著光屏上的白光。
從指尖髮絲到手臂與身體,那個清冷俊美的男子直播著自己的死亡,始終從容,始終平靜。
在那幾乎能讓人類瞬間崩潰的疼痛中,她脊樑筆直依舊,眉頭都不曾顫抖,仿佛化作風沙消散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於是也問心無愧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化作了漫天飛竄交織的代碼,她平靜清冷的聲音在數據的拆解下都變成了冷冰冰的機械聲,刺得人耳蝸生疼。
“站在末日的盡頭守望,還能等到黎明的曦光嗎?”
——會有的,哪怕這個世界如此骯髒。
——總會有一線的光亮。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林小夕:沒錯,就是我,炸碉堡的董存瑞,說的就是我!
葉小青:要鬧了。
#親親也不起來了。#
#她又拋下我去作死了。#
#感覺不能fu吸。#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弗拉娜番外】至高無上的信仰
戰火撩舔而過的森林只剩下枯朽焦黑的枝椏與充溢著嗆人味道的空氣,火-藥的氣息會讓人的神經不自覺地繃緊,不遠處一棵燒焦的老樹甚至還飄著一縷殘煙。被大火焚燒過的樹林只剩下干禿禿的草皮,幾塊巨大的岩石孤零零地立在那裡,像是佝僂著腰背的老人。一支身穿軍服滿面風霜的小隊在這裡落腳歇息,看上去風塵僕僕。隊伍中的成員大多年紀不過三十,年輕的驅殼卻沒有與之匹配的青春與鮮活,眉眼間滿是剛毅與耗盡心力之後帶來的疲勞與滄桑。
坐在岩石上女子舔了舔發乾起皮的嘴唇,從背包里拿出行軍水壺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水,就再次珍視地將水壺擰上。在這個生產基地已經全部淪陷在機器人手裡的年代裡,任何行軍物資都是寶貴的,哪怕是一線的戰鬥人員,發放到他們手裡的物資也只夠維持戰鬥消耗而已。女子舒緩了口舌的乾渴,從懷裡取出一塊布擦拭自己的武-器,艷麗的五官依稀還能看出養尊處優的嬌嫩,但那曾經飛揚於眼角眉梢的跋扈張揚卻已經淡然無存。
弗拉娜抬頭看著天邊飄動的白雲,微微有些出神。
距離那個人的離開,已經過去十年了。
在這十年裡,人類和人工智慧爆發了激烈可怕的矛盾與衝突。為了爭奪領主的地位,大大小小的戰爭在現實與虛擬世界爭相爆發,曾經安寧如同淨土的美好生活不復存在,戰火與硝煙吞噬了所有人的未來。人工智慧、機器人與已經被智能ai取代了身體的生化人發動了反抗和改-革,而人類雖然被一場慘烈的犧牲一棍子打醒,卻還沒有做好相關的防範措施,人類日常生活的一應需求以及生產單位都落到了人工智慧的手裡,導致人類一度陷於消極反抗的境地里。
有人未戰先怯,有人惶惶不可終日,有人痛罵發明了人工智慧的偉人,甚至有人埋怨那個人的犧牲打草驚蛇,毀了他們來之不易的安定生活。
而那個時候,最先瘋起來的,反而是全息遊戲裡的玩家。
因為親眼目睹了那個人的死亡,因為相同的過往而讓他們感同身受,已經被遊戲同化了一部分邏輯思維的年青一代居然成了人類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