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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停下腳步,微微喘息,她腳邊是兩具成年男子的屍體,黝黑的皮膚以及明顯西方化的五官可以推測出其種族與身份。林夕沿著外牆跑了許久,都未能尋找到出口。但是林夕除了發現了一塊寫著“世紀孤兒院”的殘破牌匾以外,還發現了一個有些奇怪的情況。
——這間“孤兒院”,成年人竟比孩子多出數倍。
不,應該說,這個孤兒院裡的成年人數量多得有些不正常。比如說躺在地上的兩名黑人,他們身上穿著警衛特有的藍色襯衫,配備了手/槍以及對講機。但是林夕分明還看見過身穿西裝以及白色醫生服飾的屍體,而那被女孩殺死的女子,身穿的則是修女服。
孤兒院、醫院、教堂——這一塊被銅皮鐵牆圈起來的牢籠里,至少有來自三個不同地方的人存在著。
林夕感覺到了令人不安的矛盾感,正如中世紀與現代風格的融合一樣,那來自三個不同地方的元素融合在一起,充斥著無言的排斥與違和。如果說這間孤兒院的確是出自中世紀那個黑暗的年代,那麼在孤兒院的範圍內建一座教堂倒也情有可原。因為越是不幸,越是需要信仰,活得痛苦,才需要一點希望來支撐著他們繼續存活於世,讓自己相信死後的確可以前往有神的天堂。
但是醫院呢?
林夕發現得越多,心中的困惑便越深,她身上除了一柄卷了刃的菜刀以外,就只剩下從警衛身上搜出來的手/槍和兩發彈匣。
林夕並不會使用手/槍,但是她需要武器用於自保,而手/槍也會給她帶來些許的安全感。
林夕聽見了歡笑,那是讓她毛骨悚然的孩童的笑聲。在這一處滿是鮮血和屍體的地獄裡,本該是世界上最純真無辜的孩童卻是笑得最開心的人。林夕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但是她雙眼所能目睹的事實,就是躺在地上一具又一具成年人的屍體——沒有孩童。
笑聲並不是一個人發出來的,林夕發現遠處有亮光,像是一處夜間開放的操場。孩童的笑聲遠遠傳來,林夕抿了抿唇,握緊了手中的槍,這才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去。不管如何,她必須要離開這裡,那銅牆鐵皮足有兩層樓高,她想要爬出去簡直堪稱天方夜譚。但是她不離開這裡,死亡的陰影就會如影隨形,揮之不去。如果夜晚,那個女孩口中的“他們”大多都在休憩,那白天呢?她又要怎麼保住性命?
林夕發現這地獄裡沒有花草樹木,黝黑的土地之上毫無生機,只剩下些許燒成焦炭的乾瘦枯枝佇立於此,像絕望掙扎的人被永恆地定格在原地。
借著屋舍和枯木的遮掩,林夕逐漸靠近了那被鐵網圍起來的操場。三個身量大小不一的孩童正在玩耍,大的不超過十二歲,小的似乎才五六歲。他們踢著足球,嬉笑怒鬧,在這幽寂的深夜裡唱著那有些耳熟的歌謠。
“來和我一起玩耍吧。
我們來玩過家家,我當爸爸你當媽媽。
還有肚子裡的小娃娃。
我們要好好愛他。”
“來和我一起玩耍吧。
我們一起做家務,我洗衣服你做飯吧。
紅蘿蔔之後是綠葫蘆。
我們好好攪拌它。”
他們的歌聲嘹亮清晰,林夕很快便聽清楚了他們的歌詞。想到那女孩玩的“過家家”,林夕不由得背生冷汗,無比後怕。
林夕極目遠眺,望著操場之後依舊蔓延的圍牆,心情沮喪極了。這些圍牆仿佛沒有預留一個出入口,從頭到尾都是鐵水澆灌出來的圓環。林夕有些焦急地輕咬著大拇指的指甲,她不知曉現在是夜間幾點,但是她必須在天亮之前離開這個鬼地方。
林夕抬步準備離開,她沒有與這些孩童交談的打算,這裡除了屍體便只有惡魔,她不該心懷任何僥倖的。
可是林夕才剛剛抬起腳步,便恰好有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滾到了她的腳邊,讓林夕的呼吸一滯。
——等等,操場上……應當圍著鐵網?
操場上的光芒熾亮,照得四周亮堂,林夕目光凝固在腳邊的球體上,險些尖叫出聲。
那是一個人頭,被鋸子鋸斷了脖子,為了讓它更符合一個“足球”應有的標準——它被割掉了耳朵,鋸掉了下巴。
我屮艸芔茻——!!!
林夕覺得自己的承受能力簡直每分鐘都要刷新一次,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拔腿就跑。也幸虧她這個下意識的舉動,當她身後的枯木爆裂開時,才沒有被那劃來的利爪抓碎了脊梁骨。林夕狼狽地踉蹌了幾步,猛然回頭,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麵皮緊繃。
如果說先前的小女孩雖然身體扭曲畸形,但是容貌也算是精緻美麗,那麼面前的少年便已經失去了人類應有的樣子。獸類的豎瞳,豹子的臉,如熊一般弓起的背,脊梁骨抻著皮膚幾乎突出到根根分明的地步。而這怪物的腳邊跟著兩個身量矮小的孩子,稍大一點的七歲左右,小的看上去才三歲,三歲的孩子生著貓耳和貓鼻,黑色的鼻頭微微聳動著,像是在捕捉著林夕的氣息。
“不要踢球了。”那孩子軟綿綿地扁起了嘴,嫩生生地撒嬌道,“我要把小老鼠擺在臥室里,我要抱著她睡覺!”
那孩子指著林夕,神態天真地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塔塔哥,幫我把她削成抱枕的大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