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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微微抿唇,“問心路”一聽就知道它作用於什麼,多半都是拷問心靈一類的術法,為了確保從地宮裡走出去的靈魂不會為非作歹無惡不作。林夕心裡並不慌張,因為她自認自己沒有什麼怨恨和放不開的執念,但是她又隱隱覺得這個問心路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果然,不等林夕開口詢問,陽明就已經問心路的情況說了出來:“問心路將重現汝一生最痛苦的回憶,倘若汝之怨恨來源於前世,問心路將會回溯汝怨恨最初的因果。為何死?為何怨?為何靈魂不得超脫?這些都是汝需要面對和思慮的,唯有放下前塵因果,執念不存,方得始終。”
林夕聽完陽明的描述,整個人都木了,大凶命格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她怎麼知道自己不得好死了多少次啊?
這個問心路是真心實意想讓人出去的嗎?別是為了給人希望之後再剝奪,讓人更加絕望吧?
林夕忍不住問道:“如果沒有渡過問心路,會怎樣?”
“倘若汝無力渡過問心路,會視罪孽深厚於否而降下雷劫,最低為一九雷劫,最高為九九雷劫,雷劫的兇險將會層層遞增。”陽明忍不住看了林夕一眼,他一身清正之氣,眼角眉梢都顯出幾分仙家氣度,凜然生姿,“汝若是熬過雷劫而不死,吾等將會恢復神智,並將爾帶回地宮,從此深鎖。”
於是林夕聽懂了,如果熬不過試煉,陣法會先把人劈個外焦里嫩,劈完如果沒死,就抓回來繼續關小黑屋,再也不給她出去了。
林夕暗自思忖,她現在的實力對付陽明一個人都已經有些吃力了,要是北斗九星陣法被激活,她一次性面對九個道長道姑,還要應付他們陣法加成之後飆升的武力值,只怕是凶多吉少,下場難測。如果她實力能夠恢復還另當別論,實力恢復不了其實也沒什麼,能過得了那個陣法最好,過不了也大不了是被抓回來跟道長道姑們作伴,她這具身體多半是餓不死的,等她想到辦法還能再作一次,作不成就靜等時機,看看葉青能不能過來搭把手吧。
於是林夕面無表情,閉著眼睛努力擺出一副剛直不阿的姿態,語氣沉穩地說道:“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莫怕鬼敲門。道長,我願一試。”
……林夕表示,虧心事做沒做過這個另說,但是別說鬼敲門了,鬼上門她都不怕。
林夕答應得乾脆利落,加上她那一本正經的氣質本來就很能唬人,陽明幾乎是立刻就信了。他的對錯觀念一旦偏向了林夕,就對林夕口中的那兩個惡道士充滿了厭惡。想到他們洞虛派一生殫精竭慮,為天下蒼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到頭來居然成了惡人手中為非作歹的工具,反而被用來害人性命,此種行徑何其可恨?洞虛派門檻高,傳承也難,陽明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純陽之體都被鎖死在這裡鎮守靈宮了,可見的確是舍了老本了。
林夕跟在陽明的身後慢慢地走,這小道長年紀不大,但人是挺好挺溫柔。本來是個走路腳下生風的瀟灑俠客,現在身邊跟了一個瞎了眼的人了,腳步放慢了,步子也重了,還將半面衣袖小心翼翼地遞過來給林夕牽著,走在前頭給人帶路了。看這架勢林夕立刻就無語了,感情這還真是個宋代來的老古董,估計思想還停留在摸了姑娘家的小手就得娶人家的程度上,那她之前對人家上下其手又摸又打,的確是太超出對方的心理極限了。
林夕覺得自己一個心理年齡五六十歲的人了,還是別讓對方心理負擔太重來得好,就忍不住假做不經意地科普道:“道長被縛於此,就如那世外桃源的居民,只怕是不知道外界的變化吧?其實從古至今,要說變化最大的莫過於夫妻、帝王、還有社會風氣了。現在已經沒有黃帝了,人民自己當家做主,算是回歸了上古時期的能者居之的禪讓制度,女子的地位也提高了,男子也不能三妻四妾,所有人都一夫一妻制了,女子也能讀書當官工作了……”
這話的信息量有些大,以至於陽明忍不住霍地回頭看向林夕,可是林夕瞎了,看不見他臉上的驚詫和錯愕,所以也壓根沒料到他的下一句話。
陽明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夕以為這傻孩子的三觀碎了一地撿不回來了,就聽到他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遺憾地嘆了口氣,很輕很輕地說道:“原來如此……這樣也好,吾雖是正一派弟子,但畢竟已非人也,若是誤了姑娘一生終歸是罪過,能兩不相欠自然最好。”
林夕:“……???”
林夕深深地震驚了,感情你沉默那麼久是在思考應不應該負責的問題咯?被摸下小手就求負責的難道不是小姑娘嗎?道長你這麼甜這麼好哄這麼容易被拐你的掌門知道嗎?而且人都已經死了就別那麼世俗了好不好?出家人就出家人,被姑娘摸兩下又不會中毒休克,死不了的!
林夕陷入了尷尬的沉默,湊巧陽明小道長也覺得很不自在,於是這最後的一段路走得異常沉默,誰也沒說話。直到陽明輕聲說了句“到了”,林夕才回過神來,她徑直朝前走,沒走幾步,想了想又轉過身來揉了揉陽明的小腦袋,面無表情地說道:“看開點,道長。實不相瞞,在下已經結……不,成親了,在下的丈夫跟我一樣也是個瘋魔的,我這邊要是出不去他怕是會把地宮給砸了。你就當被你媽……不,被你娘摸了一下,沒啥大不了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