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頁
葉青沒有殺人,他只是將兩個不良青年的雙手給擰脫臼了。
葉青神情平靜地鬆開了手裡扭曲脫臼的手臂,看著他們支撐不住地倒在地上,對他們發出的慘叫聲置之不顧,黑眸深邃而又沉靜。
校園欺凌、流言蜚語、甚至是現在這樣明晃晃地威脅性命喊打喊殺,這個世界的人類明明那樣弱小,卻偏偏有著這樣污濁的人心。他不知道為什麼林夕會一夢穿越到這裡,但是他知道這些並不能傷及林夕生命的小事反而會給她的精神施加無限的壓力,因為她追求更高的自我,所以會無限度的苛責自己。
林清妍因為背負不了自己無力承擔的責任抑鬱而終,林夕的抑鬱又何嘗不是因為對自身的強求?
葉青輕輕呼出一口氣,他淡了眉眼,聽見遠處傳來的警笛聲。繼續待下去只會被警-察帶去錄口供,但是林夕眼下的狀態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應付警方的盤問了。現在出校門只會跟警-察撞個正著,葉青只能將林夕背起,朝著樹林走去。
葉青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地狼藉,兩個慘叫哀鳴聲不絕的不良青年掙扎著想要站起身,卻因為兩條胳膊都被拗斷而無法保持平衡,只能躺在地上哀哀地慘叫著。在這個不再安靜的夜晚,慘叫聲、警笛聲、各種各樣喧囂嘈雜的聲音都蓋過了令人心生不安的風吹草動,兩個不良青年沒能聽見空中若隱若現的啜泣,沒能聽見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否則,哪怕是廢了兩條胳膊,他們就算是爬都會爬出去的。
其中一名被拗斷了了手的青年近乎放棄了一般躺在地上,他偏頭,卻只看見燈光下被拉長的人影。
冷意順著腳跟蔓延上脊骨,凍得他肺腑生寒。
“薛——”
灌入咽喉的冷風涼得嚇人,慘叫聲咽在喉嚨里,連同那個沒能說出口的名字一起。
繃緊的弦,終究是斷了。
……
林夕被葉青背進樹林時已經微微回過了神來,只是肢體的僵木還未能恢復,她微微攥著葉青的衣服,嘶聲道:“柳……柳東旭,還沒找到……”
葉青的腳步微微一頓,卻並沒有回頭,他繼續快步朝前走,卻低聲安慰道:“他不會有事的,我安置好你之後就回去找他,好嗎?”
林夕趴在葉青的背上,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聽見葉青這麼說也只能輕嗯一聲。
葉青從不說謊,小樹林的另一頭就是學生宿舍,葉青將林夕放到了宿舍樓旁邊的鞦韆上,將圍巾脫下來給林夕戴上之後,便又再次返回樹林。警笛聲嘈雜聲不絕於耳,顯然警-察已經以最快的速度鎖定了發生血案的教學樓並且進行了封鎖,若有人攀扯林夕,難免還是會把她牽連進去。
葉青皺眉,如冰雪般料峭的俊顏上冷肅一片,冥冥中似乎有一雙推動一切的手在暗中撥弄棋盤,將一切該與不該的羈絆都系在林夕的身上。
只是不知道這背後之人的目的是什麼……
葉青突然停住了腳步。
風聲忽起,搖曳的樹影沙沙作響,讓這令人心煩的夜晚都多了一份寧和靜謐。
狂亂張舞的樹影里站著一個人,腳下踩著被黑暗籠罩的紗籠,那人作繭自縛一般地立在光影明滅的間隙里,看得並不分明。
他與葉青遙遙相對,仿佛光影映照出來的兩個人,隔著河岸花溪,遙遙對立。
光影相生,互為表里,卻又截然不同。
站在那裡的人是柳東旭。
如果林夕在這裡,她就會發現,柳東旭不笑的時候,面部線條是極為冷硬的。他五官生得英朗俊氣,但是一笑起來,眉眼就顯得溫和了不少。他勾唇,面部線條就變得柔軟,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如沐春風了起來。他笑的時候有多溫柔,冷下臉來的時候就有多冷酷,簡直判若兩人。
兩人面面相對,無聲的寂靜中卻橫生了幾分劍拔弩張的氣場,仿佛蓄勢待發的箭矢,連張弓時的吱嘎聲都好似清晰可聞一般。
或許是過了一瞬間,也或許是過了很久,柳東旭才微微偏了偏頭,露出一個寬柔的笑:“你沒有陪在她的身邊嗎?”
葉青沒有回話,他知道柳東旭口中的“她”是誰,但是他覺得沒有回答的必要,他也不喜歡別的男人以一副主人家的語氣質問他關於林夕的任何問題。
林夕是他的,誰又有資格這樣理所當然地質問他呢?
柳東旭並不在乎葉青是否願意回答他的這個問題,他只是勾勾唇角又笑了,笑容真實而又溫柔,乾淨得像是被雨水洗滌過的天空:“她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得有人陪在她身邊的。你擅自離開她,就不怕她做傻事嗎?”
“林清妍不是薛素馨。”葉青搖了搖頭,到底沒有暴露林夕的真名,“她不會做出自殺這種事,除非自殺的價值遠遠超過於活著。”
林夕心裡有一桿秤,在自己和不認識的人之間做選擇,她會選擇自己活下去,因為她承認自己人性中的惡與自私,哪怕背負業障她也想活;在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之間,她會選擇讓愛的人活下去,因為她拒絕撕心裂肺被愧疚壓迫的一輩子;但是在自己和一大群不認識的人之間……她會選擇自己去死。
選擇活,是因為值得;選擇死,也是因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