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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轉到你的班裡。”葉青將她鬆散下來用以遮擋傷口的長髮撩開,將藥膏輕覆在額頭的淤青上,“林夕,不要再被人欺負了。”
他語氣淡淡無甚起伏,話語裡卻似乎藏著太多的情緒,壓抑逼仄至極。
林夕感覺到心口一燙,枯井般的心臟也注入了一絲溫暖,趕忙點了點頭答應道:“好。”
葉青關上了燈,將人往床上推,自己也躺了上去,似乎打定主意要陪著她入睡。林夕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漏進來的一點月色,淺淺朦朧地照在他的臉上,讓他輕闔雙目的羽睫如覆華光。少年閉目沉眠的姿態清皎如月,清冷卻透著靜謐的溫柔,水流般的綿遠,讓人忍不住想抬手撥弄他的睫毛。
這樣清冷自持的性格,情緒被收攏得分毫不露——那個滿目焦急地看著她,說著心疼甚至為此而落下了眼淚的少年簡直像是幻夢一場。
林夕靠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清爽冷冽的氣息,閉上了眼睛。
如果是夢……不醒來,似乎也挺好。
……
清晨,鬧鐘叮鈴鈴地響起,林夕隨手摁掉了鬧鐘,眼神茫然地掃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天快亮了。
這一覺睡得不錯,疲乏無力的肢體似乎都被灌注了新的力量。被窩裡只有自己一個人,看來那少年的確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夢。重度抑鬱症會產生一定的幻覺,也不知道林清妍的病情嚴重到什麼地步了。林夕掙扎著爬起身,汲了拖鞋正想往浴室里走,目光卻突然凝在了膝蓋上。
她身上的淤青消了下去,原本需要四五天才能恢復的傷口眼下居然已經接近痊癒了。林夕跑到鏡子前一照,發現額頭上的傷口果然只剩下淡淡的印痕。
就算她天賦異稟恢復能力驚人,也不可能一覺醒來就痊癒了七七八八。
林夕四下一掃,卻恰好看見桌子上放著的木盒,不由得微微一呆。
……原來,不是夢嗎?
將裝著藥膏的木盒收起,林夕才發現木盒下面壓了一張紙條,只見上面端正地寫著一行清逸的行書:我來接你。
林夕拿著紙條愣了很久,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推開窗戶跑到窗台上,抬眼四下一掃,果然在家門口看見了葉青。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的,換了一身學校的制服,依舊圍著那條三色紋路的圍巾。大概是因為已經入秋了,天氣轉涼,雖然還沒有到穿厚棉襖的時候,但是追求時尚和風度的學生們都已經戴上了帽子或是圍巾,葉青的衣著並沒有顯得特別突兀。他的下巴埋在圍巾里,清爽的碎發被風吹得微亂,這時天邊潑灑下一縷柔和的曦光,恰好落在他的身上,拉長了他的剪影。明明是學校里統一發放的制服,穿在他身上卻雅致怡人,好看得不可思議。
似乎察覺到了林夕的視線,他微微抬起了頭,那雙較之同齡人而言更為深邃漆黑的眼眸透著清疏的涼冷,卻在觸及她時眨眼轉柔,暈開溫存的笑意。
意識到有人在等待,林夕趕忙沖回洗手間洗漱換衣,將自己打理好後就背起書包往下跑。那個人耐性極好,並沒有在等待的過程里表現出絲毫的不悅,見林夕毛毛躁躁地跑過來,也只是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耳邊的發,牽起了她的手:“慢慢來,別那麼著急。”
林夕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轉眼忘記。沒等她構思出語言,一瓶溫熱的牛奶就塞進了她的手裡,連吸管都已經插在了瓶口上。
“總是不吃早餐。”似乎有些不滿地斥了一句,卻還是清清淡淡的沒什麼情緒。林夕吸了一口溫熱的甜牛奶,卻見葉青又掏出一團捆緊的粽葉打開,露出三個胖乎乎的日式飯糰來。林夕低頭吃著早餐,被葉青牽著手往前走,忍不住咬著吸管嘟囔道:“……我有什麼值得你對我這麼好啊?”
葉青回頭看了她一眼,卻是平靜地回道:“說什麼傻話呢。”
“你寧可捨棄生命也要守護的東西,我的確不懂。但是我即便不要命都要守護的東西,只有你。”
“你是撐著我一身血肉的骨,我不愛著你,我還能剩下什麼呢?”
……
林夕和葉青牽著手走進了校園。
因為是步行過來的,所以浪費了不少時間,當他們抵達校園時,周圍已經變得熱鬧喧囂了起來,接送學生的家長到處都是。
聽見喧譁聲時林夕並沒有在意,她現在的心力並不足以支撐她分心。葉青出眾的容貌和氣度引得周圍的學生頻頻回首,偏生被眾人矚目的那個人跟個沒事人一樣。林夕不是沒想過自己和葉青走在一起很可能會引來非議和排擠,甚至是遭到變本加厲的欺辱,但是她完全不將這些放在心上。
為了那些不值得在意的人而遠離那些真正愛自己的人,那才是最大的愚蠢。
更何況,她已經答應了葉青,不會再被人欺負了。
校園裡都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少男少女,平日裡也極為熱鬧喧囂,但是今天的動靜實在有些過頭了。林夕疑惑地偏了偏頭,卻聽一個男生跑過來招呼自己的朋友,音量不減地喊道:“餵!快過去看看啊!有人要跳樓了!”
林夕微微一愣,周圍的學生卻譁然一片,熙熙攘攘挨挨擠擠地朝前涌去,對於學生來說,校園裡出現這種事情的確不算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