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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葉室青跟身上帶傷的純子和聆泉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正在包紮傷口的林夕和安藤直樹的屍體。
葉室青只是瞥了那具屍體一眼,便轉頭看向林夕,說道:“他動手了?”
“看到那一群人,他以為你們回不來了,心急了。”林夕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對於安藤直樹的死亡並沒有太大的感想。從一開始她就不曾放下對安藤直樹的防備,也就不用闡述被背叛了之後的心情了。而命運就是這麼奇妙,缺一時少一秒,可能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葉室青點了點頭,取過美工刀卸下了安騰直樹的手環,拎出一串五個的藍環,丟給純子收好。
“傷到哪了?”
“手。”
“能繼續行動嗎?”
“能。”
葉室青那件做工精緻的襯衫基本都撕給林夕做繃帶了,而林夕身上的學生制服也破得七七八八了。林夕從葉室青的手中接過最後一個紅環,突然間便覺得有點累了。體力透支的不僅是她一個人,純子和聆泉哪怕是成年人,這個時候也有些熬不住了。
強撐著那點體力,他們踩點完第二個隱匿點,體力就徹底告罄了。葉室青放棄了繼續探尋下去的計劃,讓眾人原地休憩。他們必須養精蓄銳,畢竟天亮的時候還有一場硬戰要打,要是到時候面對著敵人,我方卻兵疲馬勞,情況可就不妙了。
純子和聆泉靠著樹幹小憩了一會兒,而林夕雖然累得不想動,卻又因為神經繃得太緊有些睡不著。反觀葉室青,對比他們三人的狼狽可以說得上是從容得令人髮指了。這個清瘦單薄的少年有著強得可怕的體能還有鋼鐵一般的意志力,看著坐在落落月色下的少年,林夕恍惚間都要以為自己經歷的不是一場大逃殺,而是在一個清冷寂靜的夜晚裡,在流淌著如霜月華的樹林裡邂逅了優雅而又美麗的精靈。
聽起來真浪漫不是嗎?她都要懷疑自己真的愛上他了。
林夕隱隱約約覺得,似乎這一次短暫的旅程,也快要到達終點了。
在這個血流成河的樹林裡,仿佛吟遊詩人歌唱的美好邂逅一般,林夕靠在葉室青的身邊,問出了很多莫名其妙又或者說只有他們自己才能聽懂的話。她其實早就發現這個人應該就是自己哪怕失去了記憶也心心念念想找的人了,想跟他說聲“謝謝”,卻又不記得是為什麼要說了。
“你認識我嗎?我跟你是什麼關係?你能告訴我名字嗎?”
“認識,不知,不想告訴你。”
“為什麼不想告訴我?”
“生氣,不想說。”
“為什麼生氣?為什麼不想說?跟我丟掉的記憶有關嗎?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沒有為什麼,有關,你不聽話。”
她的問題他都有回答,哪怕是不想說的不願意告知的,也會直白地告訴她。說到最後他似乎也累了,微微闔上眼睛像是在閉目養神,林夕看著他垂下的眼睫毛,覺得心裡跟看見了逗貓棒的貓兒似的爪子痒痒,很想伸手去撓一把。但是最終理智還是壓倒了欲望,林夕如同癱瘓了一般靠在葉室青的肩上,仿佛自言自語地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但是我想對你說謝謝的。”
她話音剛落,他的眼睫毛就微微一抖,倦色如藤蔓一般攀延上他的眼角眉梢。
他一抬手,肩膀聳動,靠在他肩膀上的林夕立刻仰躺倒進了他的臂彎里。清瘦的少年環抱著少女,一隻手便將人摁在了懷裡。他的眼睛沒有睜開,眉宇間深藏著疲憊和倦怠,只是閉著眼低低地,低低地說道:“聽話,乖一點,好好活著不行嗎?”
林夕撇了撇嘴,總覺得他這句話是在說“好好活著不行嗎為什麼總是要作死”,心裡頓時橫生出無限酸澀的委屈來。
“我也沒辦法啊。”
“我明明都拼盡全力地想要活下去了啊。”
有時候不是她不想活著,而是有一些事情比活著要更加重要。她曾經也以為自己為了活下去會不擇手段,會因為自私而變得面目全非,會擁有將尊嚴與傲骨一同捨棄的覺悟。但是當她的膝蓋骨被打碎,當人性罪惡凝聚而成的泥水灌入她的咽喉,她才發現死亡其實也沒有那麼讓人難以接受。當她無力反抗地看著自己被水泥風乾成一團腐爛的血肉,至少她還有一塊脊骨能撐出一個人樣來。
其實她沒有多少崇高而偉大的思想,也沒有捨己為人的覺悟,她只是想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說白了還是自私。
有的時候她看似擁有選擇的權利,但是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抉擇的可能。
不是想與不想,而是能與不能。
“為了活下去而殺死那些想要害我的人,我不後悔。”她的低語細不可聞,“但是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他們的樣子,那還不如死了。”
奪取他人生命的時候要抱有自己有朝一日被他人殺死的覺悟,為了活下去而對那些心懷善意的人下手,林夕寧可自己去死。
至少這樣,她就不會欠別人的了。
她最討厭欠別人的了。
“所以啊,謝謝你。”
……
天光未曦,葉室青叫醒了所有人,四人重新打點好裝備和武/器,便啟程走向了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