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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里傳來平和的呼吸聲,那端的人,許久沒有說話。
“你知道‘側寫’嗎?”葉青靠在椅背上,俊逸的眉眼沉靜如水中冷月,清而寒涼,“根據當地的環境信息、地域所在、犯罪者的生存環境、受教育程度、家庭成員、生理與心理的健康程度進行換位思考,從而推測出犯罪者的詳細信息以及作案動機,這叫做‘犯罪側寫’。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也知道你想做到什麼程度,但是你要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極端就等同於毀滅,你以為做到那種地步,你就能挽回什麼嗎?”
“別忘了,你的命,不是屬於你的。是薛素馨換來的。”
“她的心臟在你的胸腔里跳動,你明知道她想要的不是復仇,而是讓你好好活著。”
語畢,仿佛耐心告罄了一般,葉青結束了談話。
“你如果再將這些事蔓延到她的生活里,別怪我砍掉你的爪牙。”
掛掉了電話,葉青看著手裡的檔案,隨手丟在了桌子上。
隔著落地窗,看著夕陽西下,天邊漸逝的天光與蔓延而上的夜色,葉青神色不動,眸光微深,任由最後一抹晚霞落在他的臉上。
沉淪黑暗之際的最後一縷光,帶著花開荼蘼般淒艷的紅,將他如玉般冷硬的俊顏照出了薄紅,暈染而開的霞色帶走了那一份不近人情的冷,化作細不可查的溫柔,仿佛情意脈脈。無堅不摧宛如壁障一般的冷肅之下流露出些許的疲憊,卻被藏得很深,也藏得很好。
“一定要這樣嗎?”
仿佛在自我質疑一般,葉青低聲問出自己內心深藏的不甘。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抑鬱障礙(17)
林夕走到了街道上,尋了一個電話亭,撥通了李在榮的電話。
手機響了幾下之後被人接起,林夕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李老師,您好。”
“我是嘉里高校的學生,具體名字不方便告知。”憂心李在榮會突然掛掉電話,林夕加快了語速,低聲道,“我想問您關於薛素馨當年的死因,您不要急著掛電話!我只是想知道當年薛素馨的死到底牽扯了多少人進去?您要知道,嘉里高校已經死了很多人了,有人在為薛素馨報仇,或者說泄憤。兇手直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他可能會一直一直殺下去。而這個人很可能是薛素馨當年拼盡一切都想保護的人,您也……”
“不想再當一次沉默的幫凶吧?”
電話那頭的呼吸逐漸急促,林夕抿唇握緊聽筒,語調卻依舊沉靜平穩。
“您其實不必感到愧疚,當年的事,是薛素馨自願的。她在孤兒院長大,看護著一個身患先天性重疾的孩子,為了得到一大筆錢……她才做出那樣的事。校園暴力或許是讓她走向極端的一個誘因,但是也並不是全部,但是您忍心讓她用生命護持著的孩子再次走向這個毀滅的終局嗎?”
林夕刻意說得模稜兩可,就是為了留下足夠的空白供人想像。她似乎天生就有捕捉他人情感裂隙的能力,能在照面的第一時間之內就窺探出人心的漏洞,進而以言語為鋒破開裂口。因為內心信念堅定,她的言語便帶上了極為強勁的煽動力和蠱惑性,很少有人能在她的話語之下還不心生動搖。
至少李在榮不能。
或許是過了一瞬,或許是過了很久,電話聽筒的那頭傳來了蒼老嘶啞的嗓音,低沉得像是破碎的鑼鼓奏出的樂鳴:“孩子,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是聽老師一句勸,不要再查下去了,不要再追究下去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如果知道一部分真相能讓你放棄刨根究底,我可以告訴你。”
“素馨當年,是自己找上了黑道上的渠道,簽下了一筆天價的買賣。”
“你聽說過——器官買賣嗎?”
……
林夕感覺有些冷,她裹緊了衣服,站在蕭瑟的寒風中,神情微微茫然了起來。
——“當你以身涉險的時候,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葉青平靜卻仿佛壓抑著黯然的低斥言猶在耳,林夕像一個彷徨無依的孩童一般蹲在街道口,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都染上了濃重的無措。
她從口袋中掏出了手機攥在手裡,幾次三番調出葉青的聯繫方式,卻遲遲下不定決心摁下通話的按鈕。林夕想,她想做的事情十死無生,那是走在鋼絲之上的亡命之路,鋼絲之下儘是刀山火海。即便葉青愛她,她真的有必要將葉青也拖下渾水嗎?
林夕的猶豫很快就被來電提示的鈴響打斷了。
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來的陌生電話號碼,林夕摁下了接聽,一陣寒風拂過臉頰,讓她不禁打了個哆嗦,連問候都染上了顫意:“餵?哪位?”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一個輕柔帶笑的聲音響起,夾雜著綿遠的溫柔與寵溺:“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外面?葉青沒有跟在你身邊嗎?”
過於親昵熟稔的語氣讓林夕狠狠地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柳東旭?”
柳東旭輕嗯了一聲,他話語裡的笑意淡去,語調卻還是溫和得不像話:“你和葉青,去找了郭敏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