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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知道,如今大權在握的葉青為了阻擋喪屍的來襲付出了很多,他將自己對異能的了解以一種民眾可以接受的速度以及方式逐漸公開,讓先行者順著他的思路逐漸去挖掘己身的潛力。但是能做到林夕和葉青這般的人終究太少,這些信奉科學的唯物主義者知道器械和物理的運作,卻無法理解如何將自己化作一台“機器”,他們已經超脫了人類的物種,卻又依舊被局限在人類的視野里,始終缺乏一瞬的明晰。
林夕心中嘆息,卻又不知如何改變困局。她能如此順利地接受自己成為“機器人”的事情,是因為她對生死自有見地,她不怕死,也敢於去挑戰人類所不能接受的未知。所以她敢為了實踐葉青的一句話而跳入深海,反反覆覆地重複這種枯燥可怕的適應。但是她能做到的,其他人未必能做到。比如對於一個火系異能者來說,提升異能見解最好的方式是跳進火坑裡,但是有誰會去做?誰又會相信?他們依舊覺得自己是“人類”,害怕火焰灼傷自己的身體。
難以扭轉過來的觀念,才是人類進化最大的障礙。
想要人類接受“異能”,或許還需要漫長的摸索和探究,但是喪屍那邊的進化,卻已經遠超人類的進度了。
進化就是一個不停運轉的磨盤,走得慢了,會被磨盤碾壓化為一團猙獰的血肉;走得快了,就是先行於世界的主宰。
林夕握緊太刀,手腕微微一用力,鋒芒雪亮的刀刃破空而至,乾脆果決地斬下了一隻喪屍的頭顱。污血飛濺而出,將用於抵禦喪屍的銅牆鐵壁染成了污濁的紅。在前線戰鬥的將士們都穿著科研部新研發出來的隔離服,薄薄的一層貼肉的衣料,仿佛肉色的塑形內衣,只要穿在衣服裡面就能保護皮膚與外界完美隔離。林夕砍得滿手是血,那污血也不曾沾染她皮膚分毫。
喪屍如浪潮般洶湧而來,層層疊嶂,如山川流水般奔流不息。京都基地甚至用上了殺傷力極高的熱武-器,但是哪怕這些普通喪屍沒有神智,在高階變異喪屍的統治之下卻能精準避過基地大部分的反擊,越打越是令人心寒。有人曾說,一隻獅子率領的羊群能打敗一隻羊率領的獅群,基地諸多先行者自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羊羔,統帥他們的人也不是什麼無能之輩。但是管中窺豹,眼下和喪屍交手,便能感覺到情況的嚴峻。
統帥這群普通喪屍的變異喪屍,智商絕對不低,甚至已經能像常人一樣自主思考,擁有了敏銳的判斷能力。這對於人類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情,畢竟人類對上喪屍已經處處受掣,人類的體能不如喪屍,還要冒著被病毒感染的危險才能和喪屍交手。人類能勝過喪屍的無非就是智慧與繁衍之能,但是喪屍雖然不能繁衍子嗣,卻能通過感染人類從而增加自身種族的數量。如今喪屍若是擁有了智慧,那人類未來的出路究竟在哪?
林夕抹了一把臉頰上的血,橫刀而立,擋下喪屍的利爪,救下了一名異能耗盡而虛脫的先行者,迅速頂上了對方空缺的位置。
即便如此,喪屍依舊如潮水般洶湧,數量不減。一眼掃去,街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喪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到盡頭。
林夕近乎麻木的揮刀,默默地等待自己異能恢復,體內缺失的能力才剛恢復些許,她就毫不猶豫地甩出了一記強蝕硫酸,將缺口處險些突破而來的喪屍狠狠地打了回去。看著喪屍嗷嗷慘叫著跌下牆頭,林夕力挽狂瀾的一幕讓旁側的戰士們不免鬆了口氣,他們疲於應對,喪屍卻不知勞苦,不知痛楚。這樣打下去,潰敗的絕對是他們,連林夕這樣被判定為攻擊力不強的水系異能者都上了城牆,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林姐!”那名先行者掙扎著喊了一聲,眼角一紅,堂堂三尺男兒險些掉下淚來,“林姐你別管我了!這次可能真的守不住了!”
幾個月以來,京都基地大大小小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喪屍潮,規模小的基本都防住了,傷亡也都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但是這一次的喪屍太多了,多得讓人看不見希望。他們不怕死,也不怕戰鬥,但是他們害怕屍山血海地堆砌,一條條人命丟下去,卻連個聲響都聽不見。
他們需要的是希望,哪怕只是一點點。
“閉嘴!”林夕咬牙,唐刀橫掃而去,那些刀劍不入的喪屍宛如柔軟的豆腐一樣在唐刀的鋒芒下碎裂。林夕死死地握緊自己的刀,感覺到虎口與手腕處因為用力過猛而一陣抽搐般的疼,她出聲叱喝,嗓音卻嘶啞一如銅羅,“我們都守不住了,基地里的人要怎麼辦?!”
“我們要是退了,這世道也差不多完了——!既然有能力,那就拼命去做啊!不管救不救得了,就做我這個人該做的事啊——!”
林夕破音般的嘶喊消弭在竭嘶底里的尾音之中,她死死地抿住嘴唇,唯恐臉上流淌的污血落進嘴裡。她已經不間斷地戰鬥了七十多個小時,是所有先行者中為數不多從戰鬥開始就不曾退下一線的人。林夕渾身浴血,姿態狼狽,明明是個二八年華的少女,本應該在校園裡享受自己的青春,本應該在梧桐樹下漫步小徑,本應該在藍天白雲下談一場青澀的戀愛,此時此刻卻站在這裡,義無反顧地面對著猙獰醜陋的喪屍,將自己化為壁壘上的一塊磐石。
劉東低頭看著自己胳膊上血肉模糊的傷口,忍不住仰天大笑:“林姐說的對,我們身為先行者都退了,人類也可以滅亡了!我劉東這輩子活得這麼痛快,也值了!林姐!咱一會兒變成了喪屍,勞煩您給我一槍子,可千萬別讓我反過頭來害了兄弟們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