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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敢怒而不敢言,但是船艙里的氣氛卻如同被倒入了膠狀物,變得粘稠而又壓抑。
葉室青皺著眉頭看著金燈藤子,他伸出手想要將她拉起來,但是藤子卻死死地抱著結衣的屍體不肯鬆手,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她幾乎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擁抱自己死去的“樹”,像是絕望掙扎而不肯死去的藤。結衣白色的和服沾滿了鮮血,白無垢,在霓虹國,這是代表痴戀與繾綣的愛情,但也代表著死者的葬衣,用以乞求靈魂安息永不彷徨之意。結衣穿著這樣的一件衣服來見藤子,是因為她從一開始就已經想好了自己的結局。
——無法原諒她,卻又無法殺死她。於是選擇這樣的方式來報復自己,也報復她。
葉室青並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彎彎道道,他只是下意識地想要讓“藤子”變回“林夕”,但是他的手才剛剛觸碰到藤子的肩膀,反派就開口說話了。
“青君,許久不見了,這個遊戲玩得開心嗎?”
反派的能面依舊保持著那個詭異的微笑,但是他此時一改口,所有人就順著他的視線凝聚到了葉室青的身上。
葉室青眉頭皺得更深,他放開了藤子,毫不避諱地回視了反派,語氣淡淡地道:“我並沒有你的惡趣味,會以殺人為樂。”
“可是族兄我覺得你樂在其中啊。”反派依舊笑得開懷,似乎覺得葉室青皺眉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本來以為青君只是個酷愛寫生的文藝青年,沒想到青君居然藏著如此精湛的武藝,不管是領導才能還是分析能力都讓兄長我大開眼界,能親眼目睹弟弟的成長,不管如何我都覺得很開心呢。”
挑撥離間。純子心中暗罵,對方顯然是挑起了所有人的反骨,又刻意在這個時候戳穿葉室青的身份,稍有不慎,葉室青就會成為眾人攻訐的對象。
“青君從小就性格冷淡,出色而優秀,對女人……哦不,對所有人都不曾上過心,這一次為何就對金燈小姐如此刮目相看呢?”
“這與你無關。”葉室青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漆黑的眼眸里已是寒涼一片。
“作為兄長總是難免會關心感情史一片空白的弟弟的初戀的。”不管葉室青的態度如何冷淡,反派似乎已經認定了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金燈小姐真是神秘而又可愛的人呢,我原本以為金燈小姐愛的是谷原小姐,卻沒想到金燈小姐的另一個人格居然喜歡的是青君啊。”
反派輕輕打了一個響指,輕輕地笑道:“可惜谷原小姐死了,那位石川希美小姐也不在了,不然可真的是一場讓我愉悅的好戲呢。”
“砰——”的一聲槍聲響起,葉室青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幾個後空翻閃過了子彈的攻擊。他落地之時單膝跪地,一隻手的五指摁壓著地板,保持著一個隨時可以暴起反擊的姿勢。猛然抬起頭時露出了一雙漆黑深邃幾乎不可見底的眼睛,他看著剛剛開槍的人,沉默不語。
金燈藤子握著左輪手/槍的手在顫抖,她的神情喜怒不定,一雙眼睛裡卻已經染上了瘋意。
她瞠大了眼睛,淚如泉湧,聲嘶力竭地大喊道:“為什麼?!為什麼結衣就得死,你們卻能活下去?!”
葉室青冰冷地吐字,問道:“殺了她的人不是你嗎?”
“不是!不是我!是林夕!是林夕——!!!”藤子破音的尖叫扎得人耳膜生疼,本就清脆悅耳的嗓音此時被絕望和痛苦逼成了破碎難聽的嘶鳴,“你們都該死!你們都該死!憑什麼結衣離開了我,你和她卻能活下去?不——從我身邊奪走了結衣,你們又憑什麼能幸福下去?!”
“閉嘴。”
又是一聲槍響,瞄準的目標卻不是葉室青。眾人只看到那女孩神色掙扎不停,像是天人交戰一般拿捏不定主意,最終定格在一個冰冷的表情之上。
藤子的大腿被開了一個血洞,鮮血汩汩流出,她剛剛毫不猶豫地調轉槍頭,給了自己一槍。
林夕在樹林裡就發現了這個秘密,藤子的確擁有對自己身體絕對的掌控權利,但是也不是沒有漏洞可以鑽的。樹林裡為了躲避危險而扭了腰,那時的林夕就發現金燈藤子的耐痛能力以及意志力遠遠不如自己,一旦身體感到痛楚,她對這具驅殼的掌控力度就會下降,讓林夕有機可乘。
親眼目睹了這如同人格分裂般的戲劇性變化,所有人的神色都很精彩,卻也很有默契地遠離了林夕。
林夕抬頭,看向了反派。
“是不是在你心裡,人類就是這樣為了活下去而不折手段的生物?為了活下去而殘害同胞的性命,哪怕做盡喪盡天良的壞事,也在所不惜?”
“是不是在你心裡,所有的人都是你的玩/物,能隨你高興地被你玩/弄在手掌心,肆意改寫我們的命運,我們的悲喜都是你眼裡的小丑鬧劇?”
“女孩,我知道你很憤怒,也覺得我罪無可恕。”反派笑眯眯地道,“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強者制定規則,弱者選擇妥協,這就是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
“金燈藤子小姐,你不必表現得這麼憤慨,畢竟你也殺過人。為了活下去,你也犯了罪,不折手段、殘害同胞,你一個不差。當然,金燈小姐可以說自己是正當防衛,但是你殺了不止一個人,這是一個你無可否認的事實。你哪裡來的質問我的底氣?因為你殺的人該死,所以就顯得你比較正義比較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