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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永遠凝視在更遙遠的前方,渴望著更強大的力量,不會為弱者而停留,不會為錯誤而後悔。她堅定自己的路,擔負自己所有的抉擇以及過往。她在自己選擇的路上行走,不曾為路上的荊棘坎坷而遲疑,不曾因為自己的煢煢獨行而感到孤獨,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將那一段過去從自己腦海的深處挖掘出來,葉青的嘴角勾起一絲淺得幾乎只要不是細看都看不出來的弧度。
林夕又怎會知道,他也是仰望著她,才走到今天的呢?
沒有誰引領了誰,沒有誰扶持了誰,只是行走在一條相同的道路上,看到了黑暗的另一端那自己在發亮的螢火蟲。
“我們進不去這個院子,那不如換一個邏輯方向來思考。”林夕從一戶鐵匠的小屋裡拿了兩個榔頭,將其中一個遞給了葉青,“我們進不去,就讓他們自己來找我們。將這個小鎮裡的骨瓷小人都砸了,我不信他們不出來。”
林夕一直覺得,葉青心中的她,形象太過光明偉大,仿佛不管經歷多少時光歲月的腐蝕磨折,都能不丟本心一樣。
但是林夕心裡清楚,那些曾經經歷的事情到底還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許多或深或淺的烙印,她無法迴避,只能面對。她並不是不變的,而是變得太快了,她讓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去接受現實,融入那些光怪陸離的世界,她還能維持著自我,但是卻也在潛移默化中被這些過往的經歷所影響著。
比如說憎恨火焰,憎恨科研瘋子,憎恨異族,也漠視著——這些本該死去的生靈對塵世的眷戀。
她曾經是一把斬斷所有不舍和牽連的刀,所以不管這些不願輪迴的靈魂有著怎樣的苦衷,怎樣的怨恨,怎樣的情深義重,她唯一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斬斷。讓世界的生死輪迴恢復正常,讓已經死去的人永遠無法干擾塵世,無法影響生者,這是她曾經的使命,她背負了整整三十年的東西。
林夕的手掌燃起了深藍色的火焰,她檀黑色的眼眸里倒映著這一團明火,眼角眉梢卻沾滿了冷漠。她伸出手輕輕地將摁住一個女性骨瓷偶人的肩膀,那深藍色的火焰立刻順著她的手掌蔓延到了偶人的身上,開始熊熊燃燒。悽厲慘叫著的靈魂在骨瓷偶人里蜷縮成了一團,最終化為了點點光斑飛出了屋舍。
林夕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將眼前這具被使用過的“軀”敲成了碎片。
林夕和葉青這麼挨家挨戶的闖空門砸昂貴的骨瓷偶人,很快就被此地的手辦狂魔發現了。有人砸你昂貴得幾乎可以當傳家寶的手辦,你能忍嗎?必須不能。所以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整個小鎮燈火通明,一大群暴走的陶瓷偶人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挨家挨戶翻箱倒櫃地想要將入侵者搜出來。
讓林夕有些意外的是,他們還真的翻出了入侵者,不過不是他們,而是一個熟人——阿瑪拉。
原本應該待在旅館裡安心沉睡的阿瑪拉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了這個小鎮裡,她記得她為她和澤維爾畫了一個符界,如果符界破碎了,她應該會知曉的。
但是沒有,在她的靈識里,符界依舊完好如初,沒有一分一毫被動過的痕跡。
形容狼狽容貌艷麗的女子面色青白,她的雙手被戴上了枷鎖,一群帶著漆黑斗篷的人圍在她的身邊,押著她朝著庭院裡走。林夕躲在暗處看著那些披著斗篷的黑影,莫名的覺得他們的裝扮很像她還是鎮守者的時候的模樣,鬼氣森森,又帶著一絲詭異凜然的莊嚴。
林夕打量著打頭的斗篷人,斗篷壓得很低,只露出下巴和嘴唇,麻皮皺臉,像一具骷髏上批了一層乾癟的皮。
他斗篷下露出一雙枯枝一樣猙獰的手,手上握著一支似拐杖又似權杖的東西,權杖尖端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烏紫色的寶石,在黯淡的燈火里閃爍著暗沉沉的光。他走在所有人的前方,腰背微微傴僂,但是走在他身後的斗篷人卻紛紛躬身低頭,不敢越過他哪怕只是一線。
林夕正盤算著怎麼跟在這群人的身後混進院子裡,她正捉摸著怎麼趁著夜色化作陰影潛藏在他們的身後,被枷鎖捆縛的阿瑪拉卻突然直直地朝她看來。
林夕微微一怔,她確定自己和葉青都躲藏得很好,阿瑪拉不應該會發現他們的存在。
讓林夕心生不妙的是,昏暗的燈火下,阿瑪拉的臉上居然掠過一抹極為複雜的情緒色彩,就連那雙在燈光下顯得色澤清淺的翠色眼眸都翻湧著某種晦暗的波瀾。下一秒,林夕就見她突然張開那塗了血一般豐艷的紅唇,如同喜極而泣一般悲鳴道:“莉拉——!救我!”
臥槽!林夕在心中暗罵一聲,她和葉青幾乎不用任何語言或者是眼神的對視,立刻從原地一躍而起,葉青的腳尖輕輕踩在直立的牆面上,竟然輕輕鬆鬆地翻身躍上了屋頂。而林夕沒他這份如同華國古代武俠小說里輕功一樣神奇的技藝,但是還是一跳就挑起了足足兩米多的高度,雙手往狹窄的巷子兩頭的牆面上一撐,兩腳朝著牆壁上狠狠一踹,整個人就借著這股力再次飛竄而起,如同游魚一樣從巷子裡柔滑地游上了屋頂。
事實證明,他們的所作所為很有先見之明。
一團漆黑的霧氣如同咆哮的巨獸一般洶湧而來,瞬間吞沒了他們原本藏身的小巷。林夕和葉青飛快地從這間矮房的屋頂跳到了另一間二層樓高的樓房的屋頂,躲開了那看起來就讓人覺得不詳的霧氣。出手攻擊他們的就是那個打頭的老者,他那道森冷的視線落在林夕的身上,如同擇人而噬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