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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吩咐荊望一定要在今晚看著齊鉞服下。
待天亮了,一切便成定局。
「那個……夫人……」荊望一臉擔憂地望著那個還在冒著青煙的小瓷碗, 「這藥, 真的沒事兒嗎?」
「我自己開的藥,能有什麼事兒?」林詩懿瞪了荊望一眼,「人在服藥之後半個時辰以內會起高熱, 進而昏睡。我會提前自己回房躺好, 你叫人在門外守著便是。」
她神情嚴肅地繼續交代著。
「若有旁人問起, 你便說我是昨夜淋雨,著了寒氣, 染上了風寒急症,需要靜養, 受不了路途顛簸便可。只一點——」
她認真地盯著荊望。
「這病尋常人看著與普通的風寒並無二致, 只是略微嚴重了些,可是若不嚴重,便也不能讓我們脫身留下;可是若有大夫來搭脈,便會立刻原形畢露。你一定要與齊鉞交代清楚, 無論他想什麼辦法,切忌要攔住來為我請脈的人。」
「我還是覺著這藥……我來吃最合適……」荊望哭喪著一張臉,嘟囔道:「可侯爺非說我不夠資格……」
「他堂堂世襲侯爵,聖上親封的定北大將軍,要為你一個近衛耽誤回隗都述職的行程。」林詩懿嘆息道:「你想想,這若是傳了出去,有心人是會說你與齊鉞袍澤情深、勝似親兄弟,還是會說他定北候視功狂放、目無君上?」
她知道朝廷的事並非三言兩語能與荊望說清,也見不得荊望那張快要擰成抹布的苦瓜臉,隨口帶開了話題,「剛問你事兒,辦妥了嗎?你家侯爺可睡下了?」
「這……這……」荊望抓耳撓腮了老半天,這這那那的沒一句準話。
林詩懿心中生疑,剛一回首,便看見身後躥進一個高大的身影,緊接著,她便感受一掌落在他的側頸上。
那一掌力道很輕,卻不偏不倚的打在昏睡穴上。
她兩眼一黑,便沒了知覺。
齊鉞伸手,接住馬上就要倒下的林詩懿攬在肩頭。他本就只有一隻手,劈出那一掌後就不住地戰慄。
荊望看著齊鉞緊蹙的眉心和顫抖的右手,只當是對方力有不逮,馬上上前要接過林詩懿,「侯爺,我……」
我來罷?
他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齊鉞兩道能殺人的眼神瞪了回去。
「你去門口吩咐他們瞧好路上,別被旁人看見。」齊鉞一把將林詩懿扛上肩頭,「我先送夫人回去,你端著藥,去我房裡等我。」
齊鉞把林詩懿扛回臥房,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在榻上,用他僅有的一隻手,扶了林詩懿的後頸將人放平,才回身拉過被褥幫林詩懿搭上。
他瞧著林詩懿沉靜精緻的睡顏;這張臉醒著的時候總帶著點拒人千里的涼薄,可睡著了原來是這樣沉靜如水的溫柔。
只可惜,他沒有太多的機會瞧見。
他輕輕替林詩懿掖好被角,腦子裡全是對方剛才在小廚間被藥罐子燙著後捏著耳尖的小動作。
那樣高高在上的天驕貴女,現在竟能把這樣的雜事也做得如此嫻熟……
本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但他就是覺得胸口鑽心的疼。
那日活生生地刨開皮肉取出鏽蝕的鋼針都沒有這麼疼。
「對不起……」他俯身低噯,「是我,對不起你……」
情不自禁地,他想要吻一吻他兩世深愛又愧對的女人。
他勾著頭,一滴淚從眼眶直接低落在林詩懿的頰邊。
那滴淚似乎帶著灼人的溫度,讓昏睡中的林詩懿也有了知覺,她發出一聲輕淺的悶哼,皺了皺眉頭。
靜謐里的沒一點聲音,就算林詩懿的一個蹙眉都好像一個巴掌將齊鉞扇醒。
他恨自己的情不自禁差一點變成趁人之危。
輕嘆一聲起身,他抬手想拭去那一滴還留在林詩懿頰邊的淚水。
可那隻手還在不聽使喚的顫抖。
從他劈下那一掌起,那隻手就好像不再是他自己的,完全不聽使喚,抖得厲害。
他現在都沒辦法回憶起自己是怎麼下得了手的。
但他了解林詩懿。
林詩懿太犟了,兩世都是一樣,認準的人和事,就是一輩子。
連性命都可以棄。
他沒把握說服林詩懿,但也絕對不允許林詩懿代他受了那份罪。
他欠她太多了。
「侯爺?」荊望輕輕地敲了敲房門,「您還在裡面嗎?」
齊鉞抬眸瞧了一眼門口的方向,終於還是掏出一方帕子為林思懿拭去了淚水,他又替林詩懿拉了拉被角才起身道:「來了。」
齊鉞帶上房門,轉身看著荊望蔫兒得像霜打的茄子。
「藥快涼了……夫人說過……」荊望垂著頭,「藥涼了,不好……」
「侯爺……」房中的荊望端著藥,遲遲不肯遞到齊鉞手上,「真的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嗎?我怕你這一碗藥下肚,躺下去容易起來難……」
「哪兒就那麼柔弱了。」齊鉞從荊望手中奪下藥碗,眼都不眨一下便一飲而盡,「夫人之前還與你吩咐過什麼?你可還有別的瞞著我?」
荊望把方才在灶台前林詩懿的吩咐又再複述了一遍,臨了還交代了一句:「沒了。」
齊鉞長吁一口氣,解了外衣躺下,「你小子學壞了,胳膊肘朝外拐,竟然敢夥同夫人,想把我蒙在鼓裡?」
「那我們不也是也你好嗎?」荊望不甘道:「侯爺,我還是不明白,我端藥進來可是什麼話也沒說,你怎麼瞧出來今晚那藥不對的?」